「天文地理?」
「我近日观察天象,察觉有天发杀机,移星易宿的现象。想来不久之后,会地发杀机,龙蛇起陆。咱们到了东山省,伺机而动,必有绝佳的时机出手。」
龙蛇起陆,龙是河道,蛇代表陆路。龙蛇起陆,意味着大地发出杀机,地貌会发生改变。
罗教教主沉吟,想到如今秋汛时节,若是黄河水患泛滥于东山省,自然会出现龙蛇起陆的灾难。
若是东山省都出现水患,那中州之地,怕是水患同样会很严重。
他随即说道:「没想到,你对黄河水患还颇有研究。」
红发衍空见罗教教主一语道破天机,心想:「这老小子,倒是愈发长进了。」他发现罗教教主现在的头脑比心月狐描述的清醒不少,颇觉讶异。
问题是罗教教主咋就能被徐青忽悠呢?
他这个邪魔,难道还不够专业?
红发衍空心里稍微有点郁闷,但他很快振作,淡然一笑:「教主博闻广识,令人佩服。」
罗教教主心下得意。他这是在徐青那里教训吃多了,总归是吃一堑长一智的。
他其实也在学习徐青的一些思维模式。
毕竟徐青的战绩摆在那里,而且这次直接一人怒斥北孔,既惊天动地,又让人不免琢磨出许多门道来。
以往大家斗一个势力时,总觉得对方势力庞大,己方实力不够,行事未免有些畏手畏脚,但只要仔细分析,多从敌人内部角度挖掘问题,很多看似很大的困难,细分下来,反而可以看成不同的小困难,这和武学道法的见招拆招,本质上没多大区别。
实际上,到了乱世同样如此前期大家手段比较粗糙,都是野蛮生长,到了中后期,生存下来的势力,都是身经百战,经验刷满,那时候,多是用国力碾压了。
奇谋妙计,顶多当点心,没法当正餐。
另外一方面,众邪虽然各自心怀鬼胎,但在徐青那里吃够了不团结的亏,这次商议之下,决定约法三章。
至于到底遵守约定与否,肯定得随机应变。不管最终结果如何,先约了再说。
如果大家到时候都不讲信用,何尝不也是一种都讲信用。
同进做不到,同退估计还是心有灵犀的。
心月狐上次受了重击,折了一道分神,这次也学老实了。真正的乱世还没到来,它得趁机先发育,找到机会救出本体,恢复巅峰实力,届时才能找到自己的机会。
每逢乱世,便是它们这些妖孽的机会,谁能把握住杀运,脱颖而出,便有机会得道。
北直隶,中州大禅寺的山门知客僧,迎来天师府的道人。
这是来送信的。
知客僧连忙迎进去。
大禅寺和天师府不算世代交好,但都是传承千年以上的道统,双方之间,颇有尊重。
见了寺中长老,道人说明来意。
原来是请雄禅方丈去参加罗天大的观礼。
本来佛道不同流,这种事大禅寺身为佛宗一大修炼圣地,自然没必要去凑热闹。
不过,雄禅少年时得过老天师指点,双方是忘年交,多年来,屡次有书信交往,又是笔友。
这种大事,请雄禅私人前去观礼,倒也说得过去。
长老闻言,却只能道歉:「寺雄禅数日前闭了死关,参悟天人之道,着实不方便去。」
他是负责迎来送往的。一番道歉之后,送了许多礼物,交给送信道人,请其务必转达大禅寺的歉意。
人家礼数做足,确实也有情由,送信道人推脱了一次礼物,人家非要塞进来,他也只好收下。
而大禅寺还派了送礼的挑夫,帮送信道人担运行礼。
下山时,送信道人,却听见大禅寺的山中,隐隐有经文声回荡。
他负责天师府的交集,本身博闻广识,听出经文声竟是「往生咒」一类,心中暗自称奇。
这大禅寺无端端念什麽往生咒呢?
送信道人暗自记下此事,路上忽然听到,黄河发了大水,一地流民。他于心不忍,私下做主,
将收到的礼物拿去换了粮食,救济灾民。
一路慢吞吞的,回到了天师府,回见老天师。
这老天师,不知活了九十岁,还是一百岁,反正同辈的道人都仙去了。如今看来,依旧是中年人模样,宽大的道袍,依旧遮掩不住他宽厚的身材以及饱满的肌肉。
他盘坐在炼丹并前,听着送信道人的回禀一路见闻,以及私下做主,将礼物散去救济灾民的罪过。
老天师:「修道是忘情,不是绝情,见生民受难,心有不忍,乃是自然之事,怎麽能称为罪过呢。」
他顿了顿,又接续道:「知善,你说听到大禅寺山中有往生咒经文声,没有听错吧?」
「弟子确信没有听错。」
「哦,我知道了。你下去吧,至于往生经文的事,你就当听错了吧,别跟外人说。」
「唯。」
老天师脑海里浮现一个少年僧人的模样,记得他还是个嫉恶如仇的性子,可那已经是二十多年前,还是三十年前的事了呢?
「记不清了啊。」
他随即在炼丹井前,念诵起道家的往生咒。
而眼前丹井,有猩红的液体渗透出来,似乎要化为滔天血海,淹没天师府正一观。
老天师睁开眼,看了丹井一下,「别胡闹。」
一声呵斥,猩红的液体,修地往回收去。
老天师抚须看向京城朝天观方向,微微沉默,随后又写了一封信,命道人送到南直隶陆家。
南直隶,应天府,陆家家主再次收到老天师的信,他看了之后,不禁头疼。
「得了,又得跑腿。」他见老天师再次催促,只好又亲自去找徐青。
好在徐青夫妇为了招待朝天观主的关门弟子,又回到应天府住,陆家家主不必大老远去江宁府。
听说徐青来到应天府,许多士子都过来求见。
这时候,应天府徐宅外面,有不少读书人。
这些人议论纷纷,有的在暗骂,有的在称赞,无论如何,北孔的血统问题,成了近来南直隶读书人最热衷的话题。
至于世修降表的事,反而有意无意间都忽略了。
另一边,南孔得知徐青的文章之后,又得到罗教教主的暗中资助,一大家子砸锅卖铁,很是凑了一大笔钱,跑到南直隶,收买读书人,使劲宣传北孔的血统问题。
这是千载难逢的机会,南孔肯定不会错过,
输了无非继续当孔氏南宗,赢了就是小宗变大宗!
这时候不努力,以后孙子估计祭祖时,都得骂他们。
不过北孔也不是吃素的,硬是泼脏水,在顺天时报花了大价钱,暗搓搓地指出,徐青文章是首辅授意的。
而顺天时报是清流的地盘,和首辅十分不对付,乐得煽风点火。
两边掀起舆论斗争。
总而言之,南边北孔的舆论环境相对差一些,但是京城方面,北孔的舆论环境反而还不错。
只是很快两件大事发生,令北孔的舆情处境,一下子极度恶化。
「黄河水患,灾民陷入水火之中;而孔府还发生了大规模的民变?」
黄河水患,朝中诸公都见怪不怪了。
但是孔府发生大规模民变,令诸公都震惊不已。
尤其是众多清流官员,颇有种臣等正欲死战,陛下为何先降的感觉。
这还玩什麽?
他们在孔府的银钱攻势下,加上同仇敌忆的心理,使尽解数,正要为北孔辩解,以证清白。
搞这一出?
孔府的人,还是人吗?
猪都不至于这时候闹出民变来,
许多正欲跟着清流冲锋陷阵的官员,偷偷将手里的奏疏藏起来。
朝堂之上,有一名七品官员,正义凛然道:
「什麽民变,人家是替天行道,打倒鞑子后人,救出夫子!」
兵科给事中冯大人长身而出,蔑视地看着朝廷诸公,大有为天下生民仗义执言的气概。
一时间,众人气为之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