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辛城时, 正是快要天黑,西面天空残留一片暖霞。
踏进大门,冯依依就见冯宏达领着桃桃在院中玩耍。
一老一小,冯宏达弯腰, 双手扶着桃桃的小手臂, 带着人一步一步往前迈着, 小咿呀步。
“桃桃已经开始走路?”冯依依轻轻一语,眼神软软,沾上暖霞的橘『色』。
关语堂卸下搭在肩上的包袱, 将给一旁吴管事, 迈着大步就往院中走去。
“老爹,桃桃!”关语堂中气十足叫声。
正在墙边的祖孙俩闻声回头, 见到久出而归的家人。
“回,回来?”冯宏达半弯腰, 表情微怔,攥着桃桃两只小手, 一时不知该什么。
小娃的反应就直接许多,小圆脸当即笑开, 『奶』声『奶』气的咿咿呀呀, 小脚更是欢腾的踢踏。
关语堂过去,长臂一伸,便将桃桃抱:“来,让爹爹,咱家桃姐是不是又长?”
桃桃两只手抚上关语堂的脸, 圆圆的眼睛水亮,张开小嘴:“啊,嗯。”
“哟, 会叫爹爹?”关语堂一颗铁汉子的心,瞬间融化,抱着桃桃就是一顿蹭脸颊。
冯依依走过来,见到冯宏达百感交集:“爹。”
一声最平常的称呼,冯宏达多日来提着的心放下,略浑浊的眼,打量着冯依依:“回来就好。”
“让爹记挂,女不孝。”冯依依过去,扶上冯宏达手臂,“你和桃桃在家,可好?”
冯宏达扯扯嘴角,紧绷神经松弛开来:“都好,她省心,你又不是不知道。你不在,她也不哭闹。”
“小妹出一趟门,给您和桃桃置办一箱子东西。”冯宏达凑过来道,双臂不忘轻颠着桃桃。
冯宏达摆摆手:“家里什么都有,尽给自己找负担。”
“爹,进屋吧。”冯依依安心的靠在冯宏达身边。
不管外面经历多少风浪,依偎在父亲的身旁,便会觉一切安稳。
关语堂架着桃桃高高举,然后收回放下,此反复,孩子乐张大嘴巴。
“桃桃上牙出?”冯依依走去关语堂身边,凑近桃桃的脸。
桃桃见娘,死活不想跟关语堂抱,小手挥舞着,往冯依依倾斜。
“娘抱。”冯依依接过孩子。
软软的娃落在身上,带着一股『奶』娘,脸滑的像刚出水的嫩豆腐。
“长,”冯宏达道,脸『色』慈爱的瞅着女和孙女,“孩子一天一样,长快。”
冯依依嗯声,脸贴着桃桃的,轻蹭着:“是,这才几天,就见她长大许多。”
冯宏达去关语堂,手指指前厅:“进去话,我怎么听你的船先回来,你没跟?”
“晚几天,和小妹在一块。”关语堂当然不会京城的一段劫难。
现在也后悔,当初自己跟冯依依提什么长生『药』?明知道她为冯宏达的病情『操』心,听见希望总会去试试。
一路上,关语堂就想他这直脾气该改改。有些不确定的事,还是莫要出来。
冯宏达回头哄孩子的冯依依,身影纤瘦,朦胧中,就像是林菀书在冯依依走路。
想自己身状况,又想冯依依的以后。冯宏达知道,自己不能陪在女一辈子。
人总逃不过生老病死,到时候冯依依和桃桃,还是的需要一男人来照顾。
冯宏达能出,关语堂是可靠之人,为人豪爽,没有坏心思。这样,的确是好人选,就是身方面是遗憾。
“依依什么事都不懂,还需要你带着她。”冯宏达收回视线,抬步走进前厅。
关语堂跟在后面,习惯的撸袖子:“她有意的。”
“语堂,你怎么对我的称呼来回变?”冯宏达坐去椅子上。
“我?”关语堂走到墙边,蜡烛,厅中亮堂来。
正对的照壁上,副“雄鹰展宏图”也就清晰来,猛禽利爪,威武无比。
冯宏达端茶碗,掀开盖子轻刮茶沫:“一会冯叔,一会老爹,外人听着都糊涂。”
关语堂爽朗笑两声,不在意道:“他们怎会在意?”
“你可在意?”冯宏达问,“外人你和依依是夫妻,其实你俩总以兄妹相称。”
关语堂一瞬沉默,对冯宏达的话似懂非懂:“这样挺好。”
“跟你实话,我年纪大,不会陪依依一辈子,她才十八岁,”冯宏达喝茶,茶香在中蔓延开来,“对依依,你没有想法吗?”
话到这里,也算透彻,关语堂何以听不明白?可是……
冯宏达垂下脸,坚毅的唇角绷直,眼中翻滚出从未有过的苦痛。
他是凡人,也会生出些心思?可是自己这幅鬼样子,去祸害人家做什么?
只要能听到一声“大哥”,有桃桃这女,能给他留着这家。他已经很满足。
冯依依,样的好姑娘,他不敢想。做兄妹,已是很知足。
“冯叔,先用膳吧。”关语堂避而不谈,心中对自己残缺的处,从没像现在这样遗憾。
冯宏达放下茶碗,碰出一声轻响:“你可以想想。我还是希望有女婿,会好好照顾依依和桃桃。”
关语堂不语,多少也能听出冯宏达的意思。若是他这边不愿意,冯宏达便会为冯依依寻女婿。
想到这,关语堂轻叹一气,到底是遗憾。也就想京城,位高高在上的中书侍郎。相貌,才,手段皆是最好。
冯依依原先的夫君样出『色』,而他不过是运河上跑船的。
权臣与庶民,差的可是一丁?
冯依依从外面进来,坐上两男人,并不知道他们方才在商议她的以后。
“朱阿嫂,一会就上菜。”冯依依抱着桃桃,手软软的扶着娃腰间。
桃桃小手抓上冯依依垂下的一缕头发,缠缠绕绕。
冯宏达应着,然后往坐着不语的关语堂眼:“你想想,我知道你端阳节后会出船,到时候你给我的答案。”
关语堂搭在桌上的手蜷,声音低低应声:“好。”
有这一番话,去厅中笑的冯依依和桃桃,关语堂心中某处动下。
其实好的事物,谁又不想拥有呢?
。
端阳节,朱阿嫂从昨日就开始准备粽子,夜里更是用火煮好久。
大清早,满满一盆粽子端进正厅,一的还有一盘粽叶鸡蛋。
日头出来之前,冯依依搓好五线绳,小心系在桃桃手腕和脚腕。
五彩线驱邪避凶,系好后,越发显桃桃的手腕圆滚胖润。
好似知道自己的睡梦被打搅,桃桃小脚蹬开薄被,『露』出一条肉嘟嘟的小胖腿,嘴巴更是吧嗒两下。
也就这短短一瞬,便又翻过身子睡着。侧脸压着,挤着小嘴嘟来。
冯依依脸上浮出温柔笑意,轻轻为孩子重新搭好被子。
回来几日,一颗心彻底安稳放下。
今日过节,上工的伙计都回家。家中有些安静,只几婆子惯常打扫。
冯依依梳洗好,去后院,
冯宏达早已来,站在秋千边,伸手拽着绳索知否结实。
“爹,桃桃还小,坐不这。”冯依依走去冯宏达身旁,抬眼就见骇人伤疤。
冯宏达拍两下手,道:“你抱着她坐上面,不就成?”
冯依依自然明白,这是冯宏达为她搭建的秋千:“好。”
“我还忘记问,你怎么出去这么久?”冯宏达问,抬手抹一把自己还未梳理的头发。
前几日,冯依依同关语堂买下城南的水塘,忙活一顿。今日过节,父女俩终可以好好拉拉家常。
冯依依着轻晃的秋千板,嘴角浅浅勾:“一处的蚌种不好,我又去别处。后面听当地有郎中不错,便又去请一副『药』方。”
“你就不怕爹在家里担心?”冯宏达沉沉脸,转身往亭子走去,随意披着的外袍翻几下。
冯依依笑着跟上去,话语中几分调皮:“怎么?爹是怕我跟漂亮郎君跑?”
“休要胡。”冯宏达故意瞪眼,嘴边却不觉笑,“叫人家听去,还不笑话你?”
完,冯宏达坐去凳子上,伸手从盘里拿一粽子,递给冯依依。
“爹,”冯依依接过,坐在冯宏达身旁,“以后我也不离开你,永远守着你。”
外面风雨飘摇,始终待她最好的是父亲。
冯宏达最吃冯依依的哄话:“关语堂怎么摔成样?出去时好好地,回来带着一身伤,莫不是与人交恶?”
“没有,”冯依依垂下眉眼,手里剥着粽子,“他同伙计喝醉酒,在江边走,滑下去。”
为安冯宏达的心,今只能扯出一谎。若是让他知道去京城,绝对不会像现在这样安静。
冯宏达嘴里嘀咕两声,大意就是男人在外闯『荡』,喝酒误事之类。
冯依依剥好的粽子盛在小蝶中,推到冯宏达面前:“些『药』我已经吩咐吴管事去『药』堂寻,着配好,咱们就试试。”
话小心,冯依依知道冯宏达有自己的骄傲,不愿承认记『性』在衰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