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安都并不像陈蒨那样还有其他的选择,他作为此番唐军点名要作攻伐的对象,一旦势力不复存在,那就注定会成为别人口中的一块肥肉,故而只能选择尽量远离唐军兵锋所指丶并且对大势发展感应比较迟钝的岭南逃亡。
他本来就是岭南始兴人士,此番穷途末路之下,自然首先便要逃奔乡里丶希望能够尽快再恢复一部分势力。????侯氏一族乃是始兴豪强,尽快大部分的族人部曲之前都跟随侯安都北去,但还是有一部分族人留在了本乡,而且随着侯安都在陈霸先麾下的功名势位越发显赫,这些留守乡里的族人们也趁机掌握了大量的乡势。
因为途中无作更多耽搁,在撤离会稽之后侯安都一行便快马加鞭的直奔始兴而来,故而在其战败的消息传到岭南之前,他便先一步回到了乡里。
尽管乡里群徒有些诧异于侯安都突然返乡,但是因为并不清楚北面的最新情势变化,故而此际在他们的眼中,侯安都仍是那位威风凛凛丶不可一世的名臣大将,而非什麽失势败犬。
侯安都也乐得让乡人们继续保持这种误解,归乡之后他并没有大肆声张,而是在第一时间便将乡里族人部曲收聚起来,又得两三千名甲兵。
随着侯氏宗族频有动作,作为州内长官的衡州刺史欧阳邃自然也有警觉,当即便派遣州吏前往乡里加以讯问。
此时已经初步恢复实力了的侯安都也不再像之前那麽谨小慎微丶小心翼翼,直接向州吏告知原委,并且表示唐军很快便要进逼岭南丶乡里这一番兵祸难免,但若州主欧阳邃肯配合他行事,他便可心无旁骛的统率部曲来抵抗唐军,保护乡里不受侵害。
「江东情势已经败坏至此了吗?唐军竟然如此势大,侯安都素来桀骜嚣张,居然被唐军攻打得狼狈鼠窜!」
州府欧阳邃在听完州吏的汇报之后,顿时也是大惊失色。
他自然不相信侯安都这一番鬼话,若侯安都当真有抗拒唐军之能,何至于如此狼狈的逃窜归乡。可是如今侯安都已经在乡里聚起了颇为可观的势力,他也不敢小觑丶贸然加以制裁,而是连忙着员将此事报告给坐镇广州的兄长欧阳頠。
但不巧的是,欧阳頠如今正疾病缠身丶卧床不起,州事多交由其子欧阳纥处理。
欧阳纥年轻气盛,久在岭南称雄一方,对于侯安都此类成名已久但却败退归乡之人殊乏敬畏,收到叔父的传信之后,他固然也震惊于唐军的强势南来,但是对侯安都此人却不怎麽感冒,只是冷哼道:「纵然强敌入寇,岭南前程自有我父子取决处断,岂容侯安都这败军之将妄自置喙!他不告而入已是失礼,竟还奢望我将甲马予之丶资其威福,当真可笑!速告叔父将此徒擒送广州,再议唐军入侵事宜。」
欧阳邃在收到侄子的传信之后,一时间也是深感为难,他自知侯安都凶悍难制,并不敢因为其人败退归乡而有小觑。而且其人眼下拥势乡中丶非可易于,想要将之擒拿还是不可轻率进攻,最好还是加以智取。
所以在思忖一番之后,欧阳邃便又派人给侯安都送去一批礼物,并且邀其到州府来商讨抗击唐军的事宜。为了让侯安都受不了诱惑而上钩,他还表示只要侯安都有成熟具体的应敌策略,他便可以将州军都一并交给侯安都统率应敌。
「如此前倨后恭,狗贼必然心怀叵测。我若前往,必入其彀!」
侯安都自然也不是傻子,在收到这一传信之后当即便意识到欧阳邃居心不良,自然不会轻易上钩。
然而眼下他的实力仍然比较弱小,若想再继续发展壮大也是非常迫切需要获得州府的支持,可是如今欧阳邃明显对他心怀敌意,自然也就不必指望对方会给予什麽配合。
可是唐军随时都有可能寇入岭南,侯安都也不能就这麽干耗下去。他假意答应欧阳邃的邀请,却在约定之日突然违约,只让家奴前往告知自己偶染小恙,不便前往,但若欧阳邃屈尊往访,则必定扫榻以迎。
欧阳邃本来都已经在州府布置好了甲兵用以擒拿侯安都,结果却被对方放了鸽子。侯氏宗族在衡州境内也是颇具势力,他担心事情拖下去可能会再生变故,于是便索性调集甲兵,直扑侯安都乡里园业而去。
此时的侯安都则已经率领心腹部曲悄悄潜入到了州城外,待到欧阳邃引部出城之后,他当即便率众冲入城中,直将州城给控制起来。而当欧阳邃得信之后匆匆率部返回时,却又遭到了侯安都部曲的前后夹击,一场交战下来,欧阳邃不敌落败,被侯安都直接就阵生擒。
「北虏业已大举入侵江东丶即将寇入吾乡,我因心忧乡土安危,率部归来助守。不意州主心怀狭隘丶恐我夺其权柄,竟然直接引部来攻,丝毫不以乡土安危为计。州官不仁,当真该杀!」
在收捕欧阳邃之后,侯安都也没有手下留情,直接当众将之斩杀,州权也收为己有。他安排心腹族人在州境内收聚甲兵,自己则率领精锐直往南面而去。待到广州方面欧阳纥得信之后匆匆率部杀来时,便遭到了侯安都的中道伏击,又将广州师旅杀得大败,而欧阳纥则只能率领残兵败众匆匆退回广州。
欧阳氏一族称雄岭南多时,却不想却被仓促归乡的侯安都接连挫败,这也让侯安都再次在岭南威名大振,多有豪强引部向他依附而来。
侯安都自是来者不拒,趁着唐军到来之前尽量壮大自身的势力,正逢陈蒨也没有将事情做绝,又遣员将其在山阴被裹挟而走的家人送至岭南,侯安都便又遣奴前往高州,向高州豪宗冯氏为其子请婚,希望将这些俚僚豪酋也都拉上他的战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