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段时间来对敌形势有所好转,但陈蒨的心情却一直比较恶劣,他有些懊悔之前撤退的太早了,固然在吴兴与敌交战的确是有些不利,尤其是没有钱塘江这样重要的防线依凭,但如果打定主意顽抗敌军,就算不敌,也能在钱塘方面的师旅接应之下从容撤离,好过战都不战便直接将吴兴拱手相让。
眼下形势虽然有所好转,但与陈蒨的关系却并不大,主要还是得益于钱塘江防线稳固,而这些人事全都为侯安都所掌握。
虽然说彼此乃是亲密盟友,可是随着时间的推移,各自心中也都不免心思涌动。侯安都不怎麽乐意让陈蒨插手会稽方面的军政事务,只希望他乖乖呆在这里当作一个统战诸方的工具,而陈蒨也不是甘居人下之辈,他如果愿意做一个傀儡而不能施展自己的主张与抱负,那还不如直接留在建康丶接受唐人的摆布呢!
正因为各自都有着此类的心思,所以如今彼此间的关系也不再像一开始那麽和睦,尽管还没有撕破脸,但各自心里也已经积攒了一些不愉快。
比如近来侯安都便一直都在提议让陈蒨到山阴城去与家人们一起居住,不必再留在前线,说是希望他能与家人团聚,实际上则是不希望陈蒨继续留在这里插手军务。劝其前往山阴城,大概也存着将之软禁其中的意思。
陈蒨也深感寄人篱下的辛酸,所以有可能的话,他也希望能够尽快发起反攻,回到他势力所在的吴兴。
「安都今在会稽穷兵黩武丶致使民怨激增,仍需仰仗大王平息群情,故仍有求于大王。今我部师旅未可轻动,不如勒令安都遣兵试探反攻时机到未。」
韩子高受到了鼓励之后,便又继续开口说道。
陈蒨闻言后则苦笑摇头道:「安都对我已经多有戒备丶暗藏疏远,恐我深结会稽势力,其人刚愎自负,恐怕不会轻易听我号令丶为我试探敌情。」
「大王不妨将此乡书示于安都,并告其人将要奔赴浙西丶闽中召集乡义反攻吴中。此番唐军来攻正为讨伐安都,其必忧恐大王出走丶使其独当唐军,届时再作提议,他也不敢不应!便令钱塘城萧摩诃率军北去试探,若可反攻,便可顺势以进,若仍不可,则以陆子隆暗夺钱塘城防,届时钱塘江北军事尽归大王处断,何时反攻也凭大王心意!」
韩子高见陈蒨仍是一脸愁容,便又进言说道。
陈蒨听到这话后却皱起了眉头,沉吟良久之后才说道:「安都虽然性情刚愎,但抗敌之心却既纯且炽,我若如此谋之,恐怕有失和气,之后难能齐心协力的抗敌了。」
「难道现在其人就与大王齐心协力?观其行径,贪权强横,所谓抗敌心热,无非惧死而已。说到底,此番若是抗敌不利,人皆可降,唯其必死,不患他不肯出力抗敌!」
这时候,钱道戢等几人也开口说道,他们心内都觉得此番遭受唐军进攻都是受侯安都所累,而今势力大损却还要遭受侯安都与其心腹们的奚落排挤,心中也都充满了不忿,若有机会的话,还是希望能够重新掌握主动权,因此对于韩子高的计策也都表示赞同。
听到众下属全都如此劝告自己,陈蒨心思也渐渐被说动了,于是便沉声说道:「此番谋计,俱为家国。强敌迫我,有力者用力,有智者用智。抗敌卫国,也并不是谁人专享的特权,此情安都亦应有所体会,不应目为权势相斗!」
于是接下来他便邀请侯安都到他的大帐中来,如韩子高所言将乡人书信一并呈给侯安都阅读,侯安都在看完之后便也忍不住笑语道:「唐军嚣张跋扈,自谓倚强凌弱,而今前线师旅迟迟不能突破,后路人情怨气沸腾,败亡不远了!」
「我与侯公所计相同,当下应当预谋反攻了!只是前者撤退仓促,士伍多遗吴中,而今纵然想要反击却无兵可用,故而便想前往浙西丶闽中等地召集义师,北进反攻!」
陈蒨又望着侯安都,口中笑语说道。
「这丶这……此事仍待从长计议啊!唐军虽然攻势受阻,但却仍然颓势未露,此诸乡士传书诚然可喜,但若只是据此恐怕也不能速战破敌。大王还是暂留此间,慎勿轻动啊!」
果然当侯安都听到陈蒨有此打算,脸色便顿时一变,旋即便连连摇头,劝说陈蒨打消这一主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