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若贸然责问,恐为你国臣民误会我恃强凌辱,复被有心人加以利用丶大造舆情,破坏两国盟好,乃至于兵戎相见。如此则实在非我所愿,幸有陈郎客居此处,可以凭你喉舌将我心意传达江东。今请你速行归国,为我申明心意,陈主虽崩,嗣主仍在,妖紫夺朱,天理不容!」
「大王准我归国?」
尽管被伯父病故和家国内乱的消息搞得心情纷乱,但当听到唐王准许他返回江东之后,陈昙朗仍然忍不住面露惊喜之色。
虽然在关中所受到的待遇也不错,但是在江东他却是宗室亲王,而且还手握军政大权丶坐镇一方,那感觉自然不是寄人篱下的一个质子能够比较的。
「今江东局势水深莫测,陈郎如果轻身而归,恐怕也难免深陷其中丶难以自拔。我先安排你前往淮南,临江以问情势如何。彼处自有我精兵勇将为你强援,如果事态恶化必须付以刀兵,则陈郎谨记你并非孤弱!」
李泰固然不希望陈昌是一个多麽精明干练的南陈嗣主,但竟然这麽轻易就被颠覆了局势,多多少少对其还是有点失望的。
如果陈蒨兄弟当真胆大妄为到要对陈昌下什麽毒手,那麽陈昙朗就是他安排的一个后手,用以在淮南扶立起来,与江东方面进行对抗。如果局面还没有恶化到那一步,那麽陈昙朗就是用于制衡陈蒨兄弟的一个安排。
因为这件事发生的太过突然,所以应对也必须要及时。在跟陈昙朗进行过一番沟通之后,李泰便着员将其一行送往淮南。与此同时,他又传令给之前上任郢州的史宁,让其整顿长江中游水陆人马以作战备,必要时可以舟车并济的顺流而下,向建康方面施加压力。
当西魏这里因为南陈的变故而调度人手丶准备加以干涉的时候,南陈的建康城中也是纷乱不已。
随着皇太后颁布诏令,任命临川王兄弟执掌内外军政,建康城中的局面顿时便发生了新的变化。原本太子陈昌虽然侍药寝前丶之后又开始服丧,但也有自己一套东宫班底辅助其监国执政,对于外朝人事仍然不失控制。
可是始兴王陈顼在就任中书监之后,第一时间便下令将诸监国属官遣散,不准他们再继续留于中枢。
殷不害等人自是不甘心如此受制于人,一边积极的上书申辩丶并一再要求让嗣主临朝接见群臣,一边又将相关的消息向外传递,希望江北的吴明彻等能够发出声援嗣主之声。
这一系列的举动自然更加招至陈顼的厌恶,他先以中书舍人蔡景历前往游说殷不害丶蔡大业等人,结果几人仍然不甘心坐任嗣主被幽禁内宫之中,还要顽固争取,于是陈顼索性便将他们众人以泄密中枢机要之罪而全都投入到牢狱之中。
当见到这些东宫属官全都遭到严厉的制裁,朝中便再也没有了反对质疑二王执政的声音。本来如今南朝便人物稀少,留在建康的也多是经历过侯景伪朝之人,谈不上有什麽筋骨志气,而今陈氏立国不过两年有馀,也实在培养不出什麽捐身赴死为君王的忠直之臣。
但二王之所以能够顺利执掌畿内局面,关键还是在于畿内禁军将士对此没有做出什麽质疑反对的举动。
中领军杜棱虽然也是陈霸先创业元从,但旧年因为反对陈霸先偷袭王僧辩事而险遭绞杀,自此后虽然仍是恪尽职守,但已经不复之前的耿介忠直,面对这一情况也选择明哲保身,听从皇太后的诏令配合二王行事。
至于其他禁军将领,大部分完全不足以在这样的变故当中发出自己的声音,而且中下层将士们普遍对于嗣主陈昌有些疏远陌生。唯有担任太子右卫率而执掌东宫宿卫的韦载,由于拒绝听从始兴王对东宫宿卫的调整安排,旋即便被调离此任。
至于其他兼理领军事的赵知礼丶司职诏诰与内外通传的中书舍人蔡景历等,也都先后听命于二王。一时间,陈蒨坐镇府城丶把控全城,陈顼则领掌中书丶控制台城,畿内无敢忤逆二王之人。
兄弟两能够做到这一点,所凭的自然不只是皇太后的一纸诏令。无论有没有皇太后的诏令,陈蒨在南陈国中都有着举足轻重的位置,随着其人在这样的一个时节入朝,自然就会有一部分元从功士向其靠拢。
而皇太后的那一纸诏令,只是将许多后续朝中必然会发生的人事纠纷与涌动的暗潮全都给挑开在了明面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