敌将李伯山连克国中名将宿老,若是自己能够出兵征讨攻破其军,那自然也能迅速树立起崇高的声望。
「臣丶臣知一桩。」
又过了一会儿,才有一名将领起身作拜道:「旧者文襄皇帝曾经李伯山嫡亲家人收捕监禁于晋阳城中,但今其家众却不知所踪,想必是有党徒包庇掩护,才得逃脱。」
「启禀陛下,此李伯山便是旧年入犯晋阳之贼。此徒本是河北逃人,进事于西羌之后,素来便以奸险凶恶着称,恃其出身名门,关东多有故旧,屡有进犯我国之举,因此为功。今在贼廷已经进位大将军,封爵太原郡公,于贼中势位已是屈指可数。」
他非但不因为李伯山在西朝食其旧封而倍感羞恼,反而觉得理所当然,顺便又抨击了一下有的人某些刻板且不合时宜的看法。
段韶听到这话后,心中自知皇帝其意,略作沉吟后才又说道:「如今强敌方自解退,国中仍需维稳,陛下乃家国之本,宗庙所系,委实不宜轻出。
殿内其他晋阳兵将领们心情也大抵如此,新君履极以来对关东世族和汉儿武装的种种倚重表现让他们心中多生危机感。而之前皇帝治军的一些行为,也彰显出其人是颇有将晋阳兵内部秩序深入整顿一番的意图,若能趁此打击一下那些关东世族的气焰,让他们既能出一口恶气,也能获得一些实质性的好处。
听到自己父亲被点名嘲讽,斛律金之子斛律羡便有些不忿,出列奏答道,只是在这回答中便忍不住加了一些料。
与此同时,因为斛律羡等的进奏态度,也让高洋深感如今的他在这些晋阳骄兵悍将们心目中的威望仍然有欠,虽然有了一层君臣名分可以驾驭群众,但想要让他们俯首听命仍然需要一个过程。
但高洋也是亲身经历过晋阳城被袭击时的满城惊恐,心知人的名树的影,一次两次或者还能说是侥幸,但这麽多次胜利,也让他意识到这李伯山不是一个易于之辈。此番询问段韶军心是否可用,其实也是想问一问段韶觉得自己能不能够战胜那李伯山。
于是他便又对段韶说道:「今者黑獭知难而退丶不敢进扰,于晋阳军民而言确是一幸。但河洛固我领土,仍然为贼所侵,若不收复彼方城土,国家便不谓完整!河阳二将力疲志衰,我想要亲赴河洛征讨贼徒,以兄所见军心可用否?」
斛律羡听到皇帝如此严厉且不善的语气,脸色不由得变了变。他只是出于对李泰其人与诸关东世族的不爽,随口将此二者攀扯在一起,却没想到皇帝会如此严厉的就此继续追问,一时间便不免有些语塞。
在这众人当中,段韶虽然也是晋阳勋贵的代表,但同时也是皇帝陛下的表兄兼大舅哥,眼见皇帝一副要大动干戈的架势,心中便觉有些不妥。
高洋听到这话后,那黑脸顿时更显阴郁,怒声喝道:「有司速速严查此事,查实有涉人员丶严惩不贷!那李伯山仍在关东的亲属党徒,一概擒捕推问!」
高洋这会儿其实也有些后悔,他自知这些关东世族们彼此间打断骨头连着筋,关系可谓是盘根错节。真要是从严推审的话,可能一个都跑不了。如果再加上一些攀诬入罪的操作,可能就连他与这李伯山家都不清不楚。
所以他在兄长遇刺身亡丶掌权最初便将二崔为首诸员贬谪,一则是为了扫除兄长执政遗留的人事影响,第二那就是作此表态希望能够获得晋阳勋贵们不遗馀力的支持。
眼见斛律羡好一会儿都不发声,他便又环顾殿内众将,口中继续说道:「那李伯山功绩不浅,能为助事者必然也不是俗流。你等殿内群众,谁能举其事迹白于朕前?」
那李伯山虽然声迹颇壮,但也毕竟只是羌虏一臣而已,如今虽仍窃据河洛,但其主既退,彼也孤军难支,不久必将解甲自退,不敢再继续顽抗自守。陛下即便引军南去,不过徒劳一程,壮此竖子声迹而已。」
高洋听到这话后默然良久,过了好一会儿才叹息道:「暂且由其再欺世盗名短时,待我国情由乱转安丶人事由繁转逸,必将亲统大军讨之!」
讲到这里,他又突然笑语道:「拾贼所遗,终究不美。我国中并非无有大将可用,岂能容贼来去自如?请兄为我出问安定王,肯不肯提携精兵,南去为我荡平河洛,收复失土?」
段韶听到皇帝仍然执着于征讨河洛,不免也有些无奈,可是见到皇帝唇角一抹冷笑,心中又似有所悟,难道皇帝是打算借用这李伯山继续打压老臣声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