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在那里?”蛇妖厉声道。
窗外少女一声惊呼,脚步声急促。
蛇妖的身体化作条长绫,破开窗户,冲出屋外。
云怀瑾瘫坐在床边,没多久,就看见蛇妖卷着一个垂头丧气的少女进来了。看清少女容貌,他欣喜地站起来,“仙子,你没事?”
“我、我?”少女歪头。
云怀瑾奇怪:“哎,怎么……”
房中用夜明珠照亮,借着明珠晕开的光,他认出眼前的少女并非鸣珂,而是在云山与他有过一面之缘的沈小晏。
可是沈小晏怎么也来这里?他们云山的人全被蛇妖抓过来了吗?
蛇妖却不知道这世上还有个与鸣珂面容相仿的少女,尾巴把沈小晏卷起,脑袋凑过去,盯着她的脸看半晌。
见沈小晏身上没有毒后,她惊讶地挑眉,“你怎么能这么快解开我的蛇毒?”
沈小晏挠头,并不懂这个妖怪在说什么。她的目光穿过云怀瑾,落在斜躺在床榻、昏迷不醒的青年身上。
“剑尊?”沈小晏瞪眼杏眼,又抬手揉揉眼睛,几乎以为自己看错。
门砰地一声被推开,一个小虾妖跑进来,“报报报告大王!出大事了,唢呐、唢呐!”
蛇妖:“把舌头给捋直了!”
小妖跪在地上:“报告大王,有人提着唢呐打过来了,我们不是她的对手啊。”
蛇妖皱眉,在房中转一圈,听到越来越近的声音,只好放弃眼前的猎物。她将沈小晏抛到地上,呵斥他们:“不许逃出去!不然等会先吃你们。”
说完,蛇尾一扭,跟在小虾妖后面,飞快游往唢呐声响的方向。
沈小晏从地上爬起来,焦灼地看向床榻,“剑尊?云少主?这、这是怎么回事?”
云怀瑾也紧张兮兮地说:“你也是被蛇妖抓过来的?”
沈小晏:“不是啊,我、我来偷幽冥火的。”
云怀瑾一怔,“什么?”
沈小晏喃喃:“我今夜本来给爹松土除草后,打算回房里睡觉。可是走到一半,心中忽然有种强烈的预感,今夜我必能拿到幽冥火。”
她摊手,“我就用掉几个法宝,飞快赶过来了。”
云怀瑾惊了,“这也能预感到的吗?”
沈小晏跑到床榻前,盯着萧君知,忧心忡忡地问:“剑尊为何在这里?剑尊这么厉害,怎么可能被抓住。”她继续揉眼睛,“我一定是出现幻觉了。”
云怀瑾抓住她的袖子,“小晏姑娘,不是幻觉,我亲眼看见,一个唢呐从天而降,把剑尊砸倒了。”
沈小晏红唇轻启,瞳孔地震。
“唢呐?难道还要一个比蛇妖更厉害的大妖怪?”
云怀瑾想想那时的情景,明明萧君知已经站起来了,唢呐从天而降把他砸倒——怎么看都不像是来帮他们的。于是他点头,认真分析:“应该是蛇妖的帮凶,但是现在他们内讧了。”
沈小晏:“为什么内讧?”
云怀瑾瞥眼躺在榻上的青年,试探性地说:“馋剑尊的身子?”
他们听见越来越近的唢呐声,面上血色逐渐消失,不约而同在想,蛇妖都已经这么厉害,这个唢呐精又得有多强?
沈小晏悄悄来到窗边,透过破窗往外看,水底摇晃,泥沙扬起,小妖怪们“啊啊啊”惨叫着被巨浪卷走。
她震惊道:“那个唢呐精,居然这么可怕!”
云怀瑾尝试把萧君知背起来,“不如趁这个机会,我们快点带着剑尊逃走吧。”
他转过身,发现不过交谈间,萧君知的双臂便已重新长出肌肤,骨节分明的手指搭在床沿,修长苍白,如白玉雕成,丝毫看不出刚才还是白骨。
云怀瑾:“我们家的灵药这么厉害?”
他碰了碰青年的手背,被冻得一激灵,“好冷。”
沈小晏点头:“没错,我们剑尊就是这么美丽冻人的,快点,背起人我们赶紧跑吧。万一妖精回来要吃了他怎么办?”
云怀瑾也颔首:“是啊,妖精都馋师父的身子。”
沈小晏:“没错,等下,师父,谁是师父?”
> 云怀瑾迟缓地“啊”了声,喃喃:“是呀,我怎么会喊剑尊师父,难道我心中仰慕剑尊,很想拜他为师?”
剑修仰慕强者,他仰慕剑尊,想拜师也属情理之中。
云怀瑾默默为自己找个借口,伸手想将萧君知背起。
这时,躺在床榻上的青年忽然睁开眼睛,羽睫颤动,露出血红色的瞳孔。云怀瑾还没碰到他,床头藏锋出鞘,冷厉的剑气将整间喜房照亮。
云怀瑾脖子上一凉,连忙举起双手,“师父、剑尊,别别动手,自己人。”
萧君知执剑慢慢站起来,面无表情地看着云怀瑾,双目猩红。
“剑尊,别杀少主。”沈小晏喊道:“他是剑鸣山少主,您忘了吗?”
萧君知歪头,血红瞳孔里赤光流转,目光落在沈小晏脸上,他微微眯起眼,“女儿。”
沈小晏怔住,“什么?”
萧君知自顾自收回剑,低声道:“不能在女儿面前杀人。”
沈小晏不可置信地说:“难道,你才是我亲爹?”
萧君知垂眸,薄唇微抿,环顾四周,微蹙起眉,“你娘呢?”
沈小晏更惊讶,“师姐也来啦?师姐……”
萧君知看着她,轻轻笑了一下,他本是如雪似霜,然而笑起来时,桃花眼弯起,眼尾勾起段殷红,显得十分昳丽。
然而沈小晏现在越看,越觉得原来美丽冻人的剑尊这么和蔼可亲,慈眉善目。
她早该想到的!
她往前一步,激动地喊:“爹?”
萧君知颔首,眼神慈爱。
沈小晏:“我懂了!”
剑尊才是她的爹,师姐之所以不告诉她实情,全是因为义父在场。谁让师姐和义父有婚约呢?
萧君知握紧手中剑,偏头看窗外水龙翻卷,往前走一步,忽而蹙起眉,扶住额头,身体晃了下。
沈小晏连忙孝顺地来扶他:“爹你没事吧?”
萧君知摇头,想起昏迷前的景象,低声道:“我记得,有把唢呐。”
“没错,有把唢呐从天而降,把你砸晕了。”沈小晏担心地说:“爹,那唢呐精厉害得紧!你要小心。”
萧君知颔首,“我去找你娘,在这候着。”
说完,御剑从窗口跳出,逆着风浪,飞往唢呐声响起的方向。
沈小晏连忙跟着从窗口跳出,“爹爹,等等我!”
——
这时候,鸣珂站在金鱼上,与蛇妖大眼瞪小眼。
蛇妖奇怪道:“我不是刚把你关起来吗?怎么你又出来了?”
鸣珂淡定地挥舞唢呐,把它从小妖脑袋上拔起,擦擦上面的血。
闻言,她挑眉,“哦豁?”
旁边的小妖颤抖着说:“大大王,就就是她!”
蛇妖化身一条巨蟒,盘在大殿穹顶之上,粗长的尾巴从高出垂至地底。它居高临下看着鸣珂,深黑蛇身融入黑暗中,两颗猩红眼珠如大红灯笼悬在暗夜。
鸣珂仰头与它对视。
巨蛇庞大如小山,对比之下,少女身形纤细,显得十分渺小。
“大胆狂徒,”蛇妖喝道:“我大喜之日,你来捣什么乱?”
鸣珂按住唢呐,笑道:“大王,我不是来捣乱的,我是来吃席的。你看,”她扬扬手中唢呐,弯弯嘴角,“我还可以为你吹一曲。”
蛇妖:“吹一曲什么?”
鸣珂笑:“大喜的日子,吹一曲《出殡》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