宴席过半之际,已有些醉意的罗璋对着陈珩一举杯,诚恳言道:
「若非陈师兄在花神府的谢覃炼师面前仗义执言,小弟绝不能够生还,小弟这杯敬你,先干为敬!」
在郝庆延的鼓噪声下,罗璋抬手将满盏玉液一饮而尽,等亮了杯底,又是一阵叫好。
「不知陈师兄究竟于花神府的那位炼师是何交情,如何能得他青目,真真令人称羡。」
郝庆延急不可耐将自己杯中残酒一饮而尽后,连忙又接着满上,还不忘给陈珩斟满。
满脸都是在堆笑,试探问道:
「莫非师兄是要拜入花神府修道不成?若真如此,那可就是天大的福缘了!师兄将来若是发迹,可别忘记却与老郝在微末时的交情了。
来!来!郝某再饮一杯,也先干为敬了!」
……
也不怪他和罗璋是如此做派。
如今的浮玉泊坊市生意,在怀悟洞主死后,便是被五光宗和花神府这两家庞然巨物瓜分了,余者宗派,只能跟在后头吃些边角料而已。
若是能攀附上这两家中的其一,不说一飞冲天,日后生意上,无疑是要顺畅些不少。
但同郝庆延想的倒是有些出入,陈珩虽得了谢覃相赠的摺扇,但却还未有师徒之实。
这位炼师并不愿违了艾简的面皮,一切种种,还都要等他能从地渊活着出来了,才能做分说。
而顺手救下罗璋的事由,也是因着万里照见符的缘故,谢覃在这两日间特意召见了他,相询了一番。
在事毕后,陈珩特意提了一句而已。
……
见陈珩只笑而不语,并不言明他和谢覃的关联。
郝庆延虽碰了上个软钉子,但也不沮丧。
只是不住地继续劝酒,如牛饮一般一杯接着一杯灌下肚,看得罗璋眼角抽搐,一颗心都在滴血。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
又过了一阵,见罗璋脸上已是有了五分的醉意,陈珩这才放下了茶盏,微微拱手一笑,道:
「罗道兄,不知先前所言的那张图卷,可否容我一观?」
罗璋先是一怔,直到被郝庆延不动声色地推了一把后,才如梦初醒般,大惭起身。
「失礼失礼,小弟着实不胜酒力,见笑了!」
话了,他从袖中掏出一张泛黄的图卷,递给陈珩:
「陈师兄,这正是家祖曾入地渊身还归来后,绘下的图样,正是要容师兄尊目来品评!」
陈珩伸手接过摊开,以目扫过,心下微动。
而随着时间推移,见陈珩脸上始终神色淡淡,一旁的罗璋便登时有些站立难安了,几乎忍不住要伸手要去拭汗。
他全赖陈珩在谢覃面前的那句话,才得以侥幸还生,是以一得知此讯,便托郝庆延相请了几次,只是屡被婉拒,不得相见。
直到郝庆延在一次言谈间,无意透了罗璋祖上也曾阔绰过,老祖更是出入了地渊一遭,还留下了图纸以做传世,这才将陈珩打动,也才有了今日的宴请。
不过自家人知自家事……
这张图纸仅是些描绘了些地貌形貌,间杂着罗璋老祖留下的一些旁白注解,只可聊做赏玩而已。
并无什麽天材地宝记述其中,内里也不见什麽夹层异样。
只是张寻寻常常的地理图,绝非什麽贵重之宝。
因此见陈珩始终神色平平,罗璋实则已是慌乱了非常,唯恐他在大失所望下,心头不快,迁怒于自己,惹下杀身的祸患来。
在他正焦躁难安时。
陈珩忽得将图卷收入袖中,随即打了个稽首,笑道:
「多谢罗道兄的这张图卷了,我不日就要入地渊,有此物存身,心里多少也添了几分底气,夺贵祖所遗之物,是珩失礼了,来日若能侥幸出离地渊,定双手奉还。」
「不必!不必!」
罗璋又惊又喜,退后几步,连连摆手:
「这图卷不过是寻常物什,又并非什麽宝贝,当年也曾拓印过不少卖出去,师兄好生收下便是,不必——」
话到这时,郝庆延抬目狠狠瞪了罗璋一眼。
罗璋此刻也自觉失言,但话已出口了,只能讪笑以对。
「那我便无礼收下了,至于在谢覃炼师面前的言语,珩也不过随口一提,权且便是还了师兄当日赠我房所容身的恩情,无须太过挂念于心。
陈珩道:
「酒宴已然尽兴,我在浮玉泊留驻了许久,也该是回返的时候了。」
说罢,他又与两人客套了几句,便拱手告辞。
郝庆延本还打着与其拉进关系的用心,苦苦相劝了一番。
不过离进入地渊的时日已近,陈珩早已是存了去意,要趁着这仅剩下的时日,回返到炀山潜修一番,以求功行再进。
若非是因着谢覃的相召,和罗璋手中的这卷地渊画图,他早已是驱云走了,哪还会再在此地空费功夫。
……
「看来这位陈师兄,口风倒是甚紧,居然没能探得他与花神府那位炼师的确切关系,可惜,可惜……」
茶楼下。
眼见着一道纯白色的遁光没虚而去,顷刻便入了高天,不见踪迹。
来相送的郝庆延叹息一声,将手一拍,又朝着茶楼折返回去。
「郝管事,宴已毕了,你又要回去作甚?」
罗璋拉住他。
「里面还剩了些灵酒果品尚未食尽呢,哪得如此豪奢,我去将它们收起。」
郝庆延抚须一笑:
「留作晚间点心,那也是好的!」
罗璋一时瞪眼无言。
……
……
而在不远,
一株垂柳下。
同样也有一个少年道人从云天上收回目光,看着手中那枝僭素花,略摇了摇头,意态阑珊。
「如何?你也算看了此子多日了,可还入得眼麽?」
这时,少年道人耳畔忽响起一道嬉笑声音。
「尚可罢。」
少年道人看着手中的僭素花,自顾自道:
「只可惜,是与本尊无那师徒缘法了。」
……
……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