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覃道:「待你出了地渊,得了足够参上一场『撷芳宴』的资粮,取上名次后,你我才方有师徒的缘法。」
「可是疑惑我为何会知地渊的事情。」
他淡淡瞥了陈珩一眼,开口:
「我与你玄真派的派主艾简可谓老相识了,他此先在上虞艾氏过得是度日如年,我虽在长右谢氏里要好些,却因是旁支出身,也不得重用。在他被玉宸派逐出,来了南域后,我们两个世家中人常常把酒共饮,都是难兄难弟了。
这些年为友,我也是深知艾简这人的狭小心胸,若是径自将你带回花神府,以他那自幼丧父养成的计较阴戾性情,虽面上不言,心里说不得也是要埋怨我。
既是友人,又同为世族中人,我却是不愿让其为难了。」
谢覃却是难得解释了一番。
而至于参加『撷芳宴』的事由,乃至凑够那些入场的资粮,便是谢覃所言的试法。
若是死在了地渊,凑不够资粮,或是在「撷芳宴」中未曾取得名次,那便是合该有此厄命,他谢覃也不会多看顾一眼。
仙道争渡,向来是惨烈。
而魔宗更是将弱肉强食丶适者生存之理,演绎的淋漓尽致。
胜者为王,败者为寇。
法规便是如此,森严也不容人情。
「你们花神府不愧是魔宗妖道,收徒便是收徒,又偏弄出这些歪理邪说,搞出如此之多的麻烦。」
这时,五光宗的炼师崔无跃忽得冷笑了一声。
他不善看了陈珩一眼,将目一转,殿中仿佛有一团烈光暴起,兀得白茫茫一片,杀机凛然,震啸虚空!
「修道拜师,难道是能儿戏的事?我纵是看好这小子,可也不愿伤了老友面皮,又不愿违背千百年传下的『撷芳宴』规矩,仅能出此下策了。」
谢覃只轻描淡写将手一压,那白茫茫的光华便瞬得黯灭,而崔无跃突得闷哼一声,显然是在这场较量中吃了个小亏。
「连神屋枢华道君当年收玉枢真君为徒时,都要三试其心,明他的根骨丶运道和秉性,又何况是我区区谢覃?」
他带笑望向崔无跃道:
「我虽是旁支出身,可有好歹是长右谢氏的族人,凭师弟之能,只怕还是远不配跟我斗法,今遭小惩大诫,莫要再来寻死了。」
话落,崔无跃双目突得一疼,便流出黑血来。
他又惊又惧将玄功远了几转,骇然望了谢覃一眼,羞恼以袖遮面,竟是飞出了这座殿宇,再不停留。
「泥腿蠢物,真是不知天高地厚,也不知死活。」
崔无跃愤然离席后,怀悟洞主在内的几位洞玄炼师皆是将头一低,噤若寒蝉般。
谢覃冷冷淡淡在几人身上打量了几转,又转向陈珩,道:
「我这条例已是说清了,显是不能即刻便将你收入门墙的,你又意下如何?」
「承蒙炼师看顾,珩已是喜不自胜,又怎还敢多置赘言呢。」
陈珩稽首一礼。
「你不惧死在地渊或是撷芳宴中?」
「成王败寇,若是身死,便是珩命中合该有此一劫。」
「好!好!就是该这般!」
谢覃先是一怔,旋即拊掌大笑:
「等你若真能入我门墙,几个月后,我也该是金丹了,看在你如此秉性上,我必要请示老祖,传你《二十四花神正经》,令你也来修行这花神府传承了数万载的根本正经!」
陈珩恭敬躬身行礼。
而这一回,谢覃则是坦然受了,又将手中那绘有十二美人的摺扇亲手递给陈珩,长笑一声,便飞身离去。
「……」
怀悟洞主复杂难言地打量着这幕,沉默片刻,才方勉强回过神来,装作无事般大笑与陈珩把臂,又重开了一会宴。
顷刻乐声悠扬再起,直过了两个时辰才停下,这一次却是宾主尽欢。
非但陈珩等人得了怀悟洞主原本许诺的事物,还又听了不少关于修行上的指点,收获不可谓不丰。
而在辞行前。
陈珩突然停下步伐。
鬼使神差,向怀悟洞主问了一声。
「敢问洞主,不知谢炼师方才所说的花神府入门,又需查验血脉和身世,究竟该是何解?」
「血脉?这个好说……」
怀悟洞主脸上带着酒气,也不意外他有此问,只和蔼道:
「查验弟子的血脉丶身世,这是各大派的门规,他们都有独门的高强手法呢,一经施法,不仅只你,连你祖上的数代脉络,皆是能阅得清清楚楚。
像这般施为,也是惧弟子身后承着大因果,为门派招惹来祸患,好提先做个提防,筛去那些背着麻烦的。不过小道友身家清白,倒是无碍!大可放心!放心!」
陈珩微微怔了怔,旋即拱手道了声谢。
怀悟洞主也不多留,只向陈珩三人再叮嘱,要他们后日申时记得来听讲道,便回返了殿内。
……
……
此时。
已是天光渐暮,万道晚照凄红深艳,晕得半边天宇都是泛着轻纱似软柔的光。
那筑基散修路玉只朝陈珩二人略拱了拱手,便忙不迭驾光远走,不敢在陈珩身畔多留片刻,显然是心有馀悸了。
「花神府炼师送你的摺扇真是件好宝贝,真真正正的好宝贝啊!看看!给我看看啊!」
袁扬圣略瞥了路玉一眼,并不以为然。
只死皮赖脸朝陈珩这边凑,苦苦哀求,只求得美人一观。
陈珩被他纠缠了许久,也懒得再同袁扬圣多言,只从袖中掏出那柄描金摺扇,分开扇骨。
「好!这个腿甚长啊,还有此处……」
袁扬圣狠狠咽了口唾沫,用手在自己胸前一比划,骇然惊恐道:
「比我的脑袋都还要大了啊,这真有如此之大的女子?我不信!定是虚假!
陈兄你掐个决把她召下来,我今晚要好生将其批判一二,看看到底是什麽妖魔鬼怪,居然敢惑乱你的道心!惑乱陈兄道心,就是在与我袁某为敌,我与此女不共戴天啊!」
「凭她还乱不了我的心志,倒是你。」
陈珩淡淡道:「擦擦口水,别丢人现眼了。」
而正在袁扬圣双目精光大放,正在狂吞唾沫之际。
陈珩突然手指一拢,将摺扇「刷」便得收入袖中,眼眸兀得微微垂下。
「干什麽?才只品鉴了两人,还剩足足十个美人呢!」
袁扬圣见摺扇忽得收了,从痴迷中回过神来,埋怨道:「好歹也是出生入死过,大家都是弟兄了,你这人怎如此小气!」
他这话却没见陈珩应答。
待得袁扬圣懵懂抬头望去时,只见不远处的浮桥上,正站着一个头戴帷帽的窈窕女郎。
在女郎身边,还蹲有一个圆滚滚的青衣女童,一手捏着张饼,已是吃的两腮都鼓鼓。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