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8章 英雄与颁奖前奏(2 / 2)

全能大画家 杏子与梨 5468 字 2个月前

进入到六月份以后的纽约,正是一年中气候最为宜人,游客也最多的时刻。

奥斯本副总裁从机场的候机大厅出来。

他眯着眼睛站在甘乃迪国际机场的标牌之前,用报纸挡住午后灿烂的日光。

自从多年以前在斯坦福读完MBA课程以后。

这些年来他的工作重心主要都在欧洲区,来美国这边的集团总部出差的次数不少,但每一次都是来去匆匆。

所以。

这一次抱着度假的心思来到这里的总裁先生,并没有让助理替他对接总部这边的豪华商务专车。

他跟无数拖着大小行李的普通游客一样,向着画着计程车标志的分流载客通道走去。

从地上潮湿的痕迹来判断。

昨天晚上皇后区这边应该下过雨,雨滴润化掉了这座巨大都市每天不知疲倦的生产着的可吸入颗粒物。

阳光有点晒,空气却是难得的清新。

车来车往。

红绿灯变换,奥斯本拎着手提箱穿过马路。

身边一辆特斯拉的model Y上客的时间稍微长了一点,被后方的司机从驾驶位上探出头来嘟囔着催促。

奥斯本感慨的看着这一切。

上一次他在纽约机场坐计程车的时候,还是2010年代左右的事情了。

那时候计程车候车区里还都是大苹果公司的天下。

不是在加州卖手机的那个。

大苹果公司曾经是纽约最大的官方计程车代理公司,旗下的轿车是清一色的黄色的福特牌维多利亚皇冠轿车,它被漆成金黄色的外观,在很长一段时间内,都是美国电影里纽约文化的经典象徵。

本地人习惯叫它们「Yellow Cab」。

成百上千辆的橙黄色轿车,在道路上排成看不到尽头的长龙,带着一种老旧的威严,也是蛮壮观的场景。

但是这一次来。

奥斯本随便望望。

这里却都已经变成了UBER丶LVFT丶VIA等网约车公司旗下的电动化汽车大军的天下。

他曾机场商务舱休息室的阅读架上所摆放着的《纽约客》里读到过相关的介绍。

计程车文化曾本认为是纽约精神的一种象徵,自1910年前后商人艾伦开始尝试福特T型车取代马车,成为公共运输的一环以来,往后的一个世纪中,计程车便成了纽约生活无法分割的组成部分。

它经历一战丶二战,以及整个战后浪潮的冲击。

帝国大厦建起来了,华尔街上繁荣丶股灾再繁荣,世贸大厦倒塌了。

这个世界风云变幻。

唯有黄色的福特计程车身影,在纽约市中贯穿了百年,仿佛沧海中的礁石。

从德尼罗的经典电影《计程车》司机,再到《了不起的麦瑟尔夫人》,任何一部介绍纽约生活的影视作品,都少不了橙黄色计程车的身影。

「黄色计程车不仅是交通的一环,也是纽约永恒的组成部分。是否会乘坐计程车,曾被人认为,是检验外来移民有没有融入美式生活的一种黄金标准——」

「文艺评论家们的想法,总是不太能靠的住。」

奥斯本在心里嘟囔了一句:「这世道变得真快啊。」

《纽约客》杂志依旧还在候机厅的阅读架上摆放如故。

而已经存在了超过一个世纪,本以为会就这麽像是金科玉律一般,永恒的存在下去的计程车大军们,却在近年来遇上了严重的财务问题,运营的举步为艰。

转型总是艰难的。

奥斯本看到过新闻,上周刚有一位60多岁的老计程车司机在市政大厅门口举枪自杀了。

他在推特上写文章控诉称「Uber为代表的共享汽车服务竞争将他逼上了绝路,在上世纪八十年代末,他刚刚加入这一行的年代,每周工作40个小时,就可以让自己生活的很好,而现在,这个数字则变成了接近100个小时。」

所以,他无法活下去了。

奥斯本不知道他为什麽会突然想到了这个故事,人们的悲喜并不相通,他也不是一个多麽多愁善感的人。

出版集团和汽车运营公司,高级副总裁与计程车司机。

从任何一个角度来看,这都像是两个永远不会发生相交的圈层,可不知道为什麽,此刻的奥斯本站在纽约网约车的海洋中,却有一种淡淡的悲伤。

近似于兔死狐悲的悲伤。

Scholastic集团成立于1923年,今年刚刚一百岁,可下一个一百年,人们还会读书麽?

这似乎是一个蠢问题。

可如果多年以前,他在美国读书的时候,有人告诉他,没准有一天,黄色的福特计程车会从纽约人的生活中逐渐退场。

奥斯本也会觉得这是一个蠢问题。

那可是纽约的传统,纽约的精神,纽约的文化,嘿,瞧瞧,一本名字就叫「纽约」的「纽约客」杂志上就这麽写了!

伱怎麽不问问为什麽因纽特人为什麽不淘汰他们的因纽特雪橇。

可这种事情,就真的在他的身边缓慢的发生。

这是一个巨变的时代。

都是百年的历史,百年的传统,有些会在新时代里绽放出新的光彩,变得历久弥新,活的更好。

而所有不能适应时代的人或者事,都将逐渐被这个快节奏的时代所淘汰。

出版社会是哪一种,文艺行业会是哪一种。

奥斯本不知道。

推特上的有些人,认为自动化驾驶必将在未来十年内,逐渐取代调人类的驾驶员,到那一天,计程车司机这个职业便会消亡。

那麽为什麽AI不会取代掉画家,作者,音乐家,出版人,以及他这位高级副总裁呢?

谁又比谁的劳动更加廉价,谁又比谁对这个社会注定更加不可获缺呢?

这个答案奥斯本同样也不知道。

如果有一天,你喊一声「HI SIRI」,就能呼唤出莎士比亚,列夫·托尔斯泰,雨果与波德莱尔,就能呼唤出达文西,莫奈和梵谷,甚至SIRI小姐能把上帝本人的电话号码都告诉你。

那麽出版社这个行业,还有存在的意义麽?

对这个社会来说,这一定是好事麽?对社会来说,这又一定是坏事麽?

奥斯本都不知道答案。

这或许就是这个世界上,文艺行业里,永远有那麽多奖项的意义吧。

人们不会再记得,约翰福特和他那些曾经被誉为美国精神的西部片,不会有人在有闲情逸致,花费一个下午的时间,看着无声的黑白莹幕上牛仔们的激情对射,但人们还是会记得,他曾经四次横扫奥斯卡的豪迈。

人们不会再记得,约翰·安东尼·诺的《敌对势力》,记得法雷尔《文明人》,书店也不会再售卖雷翁弗拉皮埃《幼儿园》。但因为龚古尔奖,他们又成为了整个文艺界的一部分。

总有一天。

孩子们可能不会再读《哈利波特》,不会在有父母在圣诞节买一本《小王子》给他们看。

但也许,他们也会以另外一种名字,成为历史的一环。

他不再以文艺作品的记号,出现在某一个家庭的生活场景之中,却能因此,成为人们追忆过去时代样貌的时候,回忆的底色。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