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30章 还礼(1 / 2)

第830章 还礼

策展助理邦妮·兰普切女士带领顾为经在歌剧院的后台穿行。

离展会开场还有一个半小时的时间。

艺术采访也不需要什麽复杂的灯光效果和舞台设计,所以整个走廊都显得很安静。

也许过于安静了。

顾为经本以为会更……不太好形容,人生第一次接受《油画》这般量级的艺术期刊专访,场地还在歌剧院里,他本来会以为会更「隆重」一些的?

《油画》派了一个多人的采访团队来新加坡,由杂志社艺术总监和一位资深的副主编领衔。

不算安娜的个人随员,包括图片摄影师,总共大概四五个人左右,算是那种小而精的团队。

过去两周。

他们是双年展相关的舆论的中心,是飓风的风暴眼。

《油画》刚刚杂志采访了哪个艺术家,这件事本身就是足以被当成新闻。什麽油画的副主编和CDX画廊的人在酒店里共进午餐啦,什麽《油画》会在他们新的一期艺术评论里,为唐克斯留出一个个人版面了。什麽据说杂志社的买手版块,有意提高吴冠中的推荐星级了……

真消息,假消息,真真假假的消息,混杂在一起,成为了参展画家们最津津乐道的谈资。

哪怕团队里最不起眼的那位年轻的图片摄影师在餐厅里吃个饭的功夫,都会有很多双眼睛落在他身上,盘算着能不能想办法混张新闻照片啥的。

万一编辑选稿时,就选中了呢?

不少画家们对于的《油画》的态度,类似于二十年前,纸媒鼎盛年代,体育名人对待顶流八卦报纸的态度。

又爱又恨。

被它们报导未必是什麽好事。

它会带来巨大的流量与曝光的同时,也可能被刻薄的评论奚落成世人眼里的笑柄。

英雄与小丑一线之隔。

与此同时,哪怕是想靠在球场上出洋相登上这些报纸的头版头条,想被人家戏谑的嘲笑,也不是谁都有这个资格的。

本人至少得是皇家马德里或者AC米兰的当家主力球星才行。

能被人家大肆报导,本身就意味着你足够重要,是一种身份的象徵。

好在。

体育明星们也许是人们八卦的对象,他们本身却不靠八卦吃饭。无论《太阳报》的记者怎麽对他们的服装品味恶毒的嘲笑,他们永远都可以在欧冠的赛场上用一个漂亮的帽子戏法,抽烂它的嘴巴。

可如果,如果世上有一家体育评论报纸。

他们的编辑既可以对一个人的品味指手画脚,又能嘀嘀嘀吹着哨子客串顶级联赛决赛的裁判,既能给世界足球先生投票,还能决定你能不能在皇马或者巴黎圣日耳曼踢上首发,甚至连德转的身价高低都一并给决定了。

倘若有这样的报纸存在。

在体育领域,它被叫做上帝。

在艺术领域,它被叫做《油画》杂志社。

因此艺术展期间有鼻子有眼的偷偷流传着策展人米卡·唐克斯先生每天早上都在办公室里,努力对着镜子练习面对伊莲娜总监时的微笑姿势这麽离谱的传闻,也就可以理解了。

能被《油画》杂志社做专访。

要不然要求你足够重要。

要不然你搞出来的乐子,得足够的大,两头总得沾的上一个。

做为狮城双年展的策展人,泰勒美术馆的联合馆长,米卡·唐克斯在双年展现场,沾着主办方的优势,勉勉强强能够算前者。

而顾为经。

他在很多人看来,明显更接近后者。

一幅谁都没听说过的印象派无名女画家的作品,情况不比达文西的《救世主》,就算他论文写的都是真的,充其量百来万美元的价格。

画出单幅百来万美元的作品的画家本人,也许有资格让《油画》郑重对待。

可顾为经这位写出似是而非论文的研究者,就没资格有这个待遇了。

《油画》反常的大张旗鼓的态度,伊莲娜小姐惯常的强势凌厉的风格。

种种因素叠加起来。

比起艺术总监小姐是专门跑来为顾为经站台的。

她专门跑来把他吊起来锤,把他的大狗头「摘走」当成挂在办公室墙上的战利品,更加符合吃瓜群众们的预期畅想。

随着安娜·伊莲娜将会亲自主持关于顾为经的采访的消息放出,关注这件事的群体里,各式各样的风言风语,立刻便多了起来。

年少成名总是遭人嫉妒的。

比起下一个毕卡索一样的成功神话,造假的小丑被《油画》杂志的艺术总监亲自揭破面具下的滑稽面目,反而更能满足人们的窥私欲。

在三天之前。

纵使是顾为经本人,也笃定以为安娜亲自采访他的原因是收买被她拒绝后的恼羞成怒。

但现在。

收到那封言辞简短而恳切的道歉信后。

顾为经本人也有点摸不准了。

歌剧厅后台静悄悄。

他仔细看,才意识到虽然安静,后台实际上已经有不少人了。

顾为经看见有拿着相机的摄影师,有坐在化妆间里闲聊的工作人员,有和自己一样西服革履似乎一会儿也要登台的学者老师,他还看到了沙发上坐着翻动手机的《油画》杂志社的副主编……顾为经隐隐约约记得对方好像叫纽兹兰。

没有一个人和他说话。

每个人在策展助理带着顾为经经过的时候,都转过头,若有所思的盯着顾为经看。

但就是没有一个人和他说话。

仿佛他变成了一只无法被人接触的幽灵。

「《油画》这好比是派了一支军队来啊。」顾为经听到自己身边的杨德康轻轻吹了一口气,用若有所思的语气说道。

顾为经轻轻一怔。

他恍然大悟。

杨老师的杀手本能,总是能一针见血的指出问题的关键。

是的。

这种感觉多麽像是一支军队啊。

过去两周里,《油画》的编辑和记者们四处出击,各自为战,他们采访本地的艺术名家,大画廊的亚洲合伙人,与组委会里的知名艺术家和学者一起共进晚餐。

现在。

他们又全部收拢于一处,成为了主事者的仪仗队。

顾为经所感受到的与其说是冷清,不如说是肃穆。

没有人找顾为经说话,打招呼,不是因为顾为经变为了不可接触的幽灵,而是因为他们和他说话没有意义。

类似那位纽兹兰主编,也许也是学富五车,能言善辩的人物。

但在这样的场合。

他只是围拢在西洋棋里「王」身边的卒子,他的任务只是配合别人的工作。

这场采访即将开始。

无论《油画》杂志报有什麽样的打算,商量出什麽样的对策,在最终对弈的棋盘之上,一方只会有一个棋手的声音。

「就在这里了。」

兰普切女士在走廊尽头的一间休息间前停住脚步。

「咚咚咚。」

策展助理叩响了房间的大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