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任王天官能上任,就得益于嘉靖二十六年进士和南京刑部尚书这两个条件。
但是细看如今的各部尚书们,熟谙规则的人发现,这次新吏部尚书可能要难产了。
户部尚书于慎行丶刑部尚书陈于陛都是隆庆二年进士,今年还不到五十岁,这资历怎麽能当吏部尚书?
礼部尚书是由阁老李春兼任,这更不可能当吏部尚书。
兵部尚书叶梦熊虽然是嘉靖朝老进士,但先前在地方当巡抚,至今才入朝一年,这资格也完全无法服众。
结果众人发现,工部尚书衷贞吉反而比其他尚书似乎条件更好,毕竟衷尚书乃是嘉靖三十八年的进士,这资历足够老。
但是让六部末尾的工部尚书直接进位吏部尚书,所有人都觉怪怪的,有点匪夷所思。
有一定竞争天官资格的官职还有吏部左侍郎,但现任左侍郎刘虞夔才四十岁,这岁数当吏部尚书更是扯淡。
另外还有个用人途径,就是选拔南京尚书来当吏部尚书。
但这个选择让京师官员感到没面子,王天官就是从南京选拔过来的,如果下任还是从南京选拔,岂不说明京师无人麽?
于是官员们盘算和议论了半天,发现如果按照规则,可能没什麽众望所归的合适人选担当下任吏部尚书。
此时另一种声音出现了,可以破例将左都御史孙丕扬迁为吏部尚书。
在正常规则中,总宪不能迁为天官,以避免利用监察大权夺位的嫌疑,除非在一些极特殊的情况下。
这次不少人就认为,应该特事特办,毕竟孙丕扬是如今朝廷中资历最老的进士,其他又没有合适人选。
而且两个月前孙丕扬刚从刑部尚书位置上迁为左都御史,在总宪位置上还没坐热。
在这种背景下,当咸兴府大捷的战报传到京师时,并没有引起太大的轰动,好像所有人都觉得理所当然。
林泰来这种人先登夺门丶杀敌一万,还有什麽值得稀奇的麽?
又不是第一次第二次了,任何奇迹看多了也就那样。
不过在有心人的眼里,还是从战报里找到了劫材。
会同馆中,朝鲜国求援特使尹卓然看完了最新战报,随手放在一边,继续为自己的处境发愁。
按道理说,比起颠沛流离的朝鲜国君臣,尹正使阴错阳差滞留在大明京师,日子要安逸的多。
现在朝鲜君臣好几十号人还挤在宽甸堡,而尹正使在会同馆一人就能住着一个两进院。
就是时间长了,这囊中钱财就不够用了,京师消费不便宜。
虽说大明朝廷管吃管住,但不管娱乐,很多其他花销还是要自掏腰包的,比如会同馆距离教坊司胡同就很近。
而且尹正使也学着明廷官员,从京师本地人家纳了个妾,这也是要花钱的。
此时尹卓然正在长吁短叹,忽然有会同馆大使来通知说,礼部主客司主事赵南星来拜访。
对此尹正使没什麽意外,毕竟礼部主客司就是负责与他这种使节打交道的郎署。
而赵主事和他最近也经常见面,彼此关系算是很熟悉了。
只是不知今天又有什麽事情,难不成要将饮食待遇提高?
赵主事与尹正使见过礼后,问道:「关于最新咸兴府战报,阁下可曾看了没有?」
尹卓然恭敬的答道:「刚看过,正要写表文向皇帝陛下叩谢。」
赵主事又道:「咸兴府贵国太祖本宫被焚毁,难道阁下就没有什麽悲愤之意?」
尹卓然不由得想起一个在大明新学的句子——皇帝不急太监急。
说实话,如果实力不够,悲愤又有什麽用?不如装作没看见,免得自讨没趣。
赵主事又提醒说:「战报里也明写了,乃是经略林泰来疏忽大意,坐视贵国太祖本宫被焚毁。
你作为朝鲜国陪臣兼特使,对此总该有所表示吧?我们很多同道会为了贵国的遭遇而发声。
如果你自己都不发声,朝廷里还能有谁会帮你发声?」
正所谓闻弦歌而知雅意,尹正使立刻就懂了,这是想拿他当枪使。
但还是疑问道:「凭藉这样的事情,根本无法扳倒九元真仙吧?」
两次出使大明,这次又滞留半年之久,尹卓然对大明朝堂的格局已经有一定了解。
赵主事含糊说:「没有指望藉此扳倒九元真仙,只是另有所图。」
傻子都知道,这点事不可能动摇林泰来,只是想以此作为劫材,迫使林党退让而已。
至于劫材有多大,就看尹卓然这个朝廷使节哭的嗓门有多大。
尹正使不出来哭一哭,别人也不好站出来帮忙发声和扩大舆情。
尹卓然深深的叹口气说:「你应该知道,九元真仙在九连城,连杀了两个我国使节!」
敢拿林泰来的战报说事,自己同样也是使节,这条命够不够赔的?
赵主事便耐心劝道:「阁下不用担忧,林泰来其实不能将你如何的。
他之前能杀使节,第一是手握尚方剑和王命旗牌;第二是帅臣在外,有一定自专之权。
等他回到京师,要缴还尚方剑和王命旗牌,怎麽对阁下不利?」
这话连赵主事自己都不太信,但还是要尽力忽悠对方。
「等林泰来回到京师时,只怕阁下也早已返程回国了!」赵主事又补充了一句宽慰说。
尹卓然摩挲着战报,犹豫着说:「九元真仙可是我最熟悉的天朝大臣,如今又正在为了复国而战斗,他乃是我国的大恩人,我怎能随便诋毁他?」
赵主事强调说:「他确实坐视贵国太祖本宫被焚毁,这不算诋毁。」
尹正使直接明说了,「我的意思是,得加钱。」
赵主事从袖中掏出几张银两汇票,不动声色的放在桌上。
尹正使拿起汇票,小心收了起来。
赵主事并没有阻拦尹正使的动作,他相信尹正使不敢收钱不办事。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