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没有说话。

这当然不用回答，谁都知道公司在现在这个时候，会保谁。

「公司做拆分是势在必行的事情。」马忠全说，「非偶像艺人相关的工作，都会挪到新成立的分公司去。如果你舍不得放下颜良和蒙粒那边的业务，那你就只能一起过去了。选择权在你，不过，我肯定是会留在星娱，你要不要继续跟着我，你自己看着办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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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在星娱的内部动静很大。」李治百说，「林苏洋他既带着MX，又带着我，但我现在一年下来，以偶像艺人去做舞台和表演的工作，可能两个巴掌数得过来，主要还是以演员为主了。他说，他正在跟公司争取，即使艺人要按照类型分公司管理，至少像他们这样在两边都带着成熟艺人的大牌经纪人，可以横跨两家公司，同时带艺人。」

颜良：「啊？还有这个规定吗？我还没有听说，那周平安怎麽办？他现在带的艺人，好一点的我丶蒙粒都是演员，成海也开始转型做演员了，但是，他肯定是要跟着马副总走的吧？马副总应该还是会留在星娱，执掌偶像经纪这一边？他从好几年前就一直在鼓吹，要用更大的力度去做偶像艺人。」

李治百：「周平安竟然没有跟你聊过这件事吗？」

「没有。」颜良摇头，「他从来不跟我聊公司内部管理的事情。」

李治百：「也是，我在想什麽呢，这个人心眼一直就这么小，好像特别怕自己手底下艺人多知道一点东西，就不方便他掌控了。」

「他一直就是这样的作风。」陆严河笑，「不过，如果真按李治百说的，星娱要这麽搞，内部还真没法平静下来，想想，别人都不说了，林苏洋要在李治百和MX之间做选择，周平安要在马副总和你跟蒙粒之间做选择，这都不是说选就能选的，怎麽做选择？」

颜良：「我是在想一件事，他们这麽做，就不考虑我们这些艺人的感受吗？我们自己合作的经纪人，他们说换就换？如果是因为经纪人个人的原因要离开，那没办法，现在是公司逼着我们的经纪人在我们和别人之间做选择，他们觉得这样有意思？」

颜良一针见血地戳中这个搞法最大的问题。

李治百说：「我怎麽觉得我们这是被坑了一把？刚刚跟公司续约，就搞出这种事情来。」

「其实也未必不是他们的目的。」陆严河直言，「毕竟，站在公司的角度，你想想，一个大牌经纪人跟几个当红艺人绑定太久丶太深，对公司而言意味着不好控制。之前也发生过好几例经纪人带着艺人离开公司，自起炉灶的。这样的切割法，其实影响最大的就是像周平安丶林苏洋这样手上握有好几个重点艺人的大牌经纪人，只有他们才需要做选择。」

颜良：「难道是公司对他们几个人不满了？」

「未必是不满，公司想要重点发展偶像艺人这件事，其实几年前就有说法，但是因为国内没有偶像艺人的土壤，导致一直做不起来，玉倩姐和张澜她们三位一姐阴差阳错地打开了星娱在演艺圈的名头，张志文老师的突然走红，再加上后面我们几个人在演艺圈的成绩，让星娱属于无心插柳柳成荫。」

陆严河自己琢磨了一番，认真地说：「公司从一开始想做的就是偶像艺人，现在这个分割，对他们而言，某种意义上，是一次『拨乱反正』，当然，演员这一块意外做得这麽好，也是让他们惊喜的，舍不得放弃。」

「既然演员这一块他们能够无心插柳柳成荫地做到这个地步，为什麽不彻底转型，来做一家演员的经纪公司呢？」颜良疑惑地问。

「因为星娱不涉及影视剧的制作和发行，这就是一家只做经纪的公司。」李治百指出来，「在影视行业里，它靠着我们这些演员，有点声量，可以参与一些投资丶运营，可是真正的制作和发行端，都没有他们的份，他们也没有这方面的资源可以进入。那在这种情况下，演员的经纪工作，知名演员公司的分成利润低，不知名演员培养成本高，实际上远远没有大家所以为的那麽赚钱。」

「不能通过手上的顶级演员去真正参与到影视项目里，赚的都是小钱。」颜良听明白了，「那为什麽偶像艺人这一块又可以？之前你们不是还说，星娱以后转型，不仅仅是做偶像艺人的运营，还要做整个偶像艺人的产业链吗？」

「是的，可是偶像艺人的产业链其实都是现成的，最好做的，偶像艺人最赚钱的是什麽你们知道吗？」李治百问。

陆严河想了想，问：「商务？」

「演员的商务哪里就比偶像艺人的商务差了？」李治百摇头，「偶像艺人最赚钱的，是周边，小到粉丝见面会丶握手会，根据艺人形象开发的卡片丶玩偶等等，大到他们出的专辑丶开的演唱会。偶像艺人是完全可以作为一个成熟的IP，打造一个成熟的产品货架的，只要有十万个忠实的粉丝买单，一年带来的利润都是千万级的。」

陆严河和颜良恍然的同时，也哑然，且震惊。

「那你们再想想，以当时马致远的那个当红力度，他有多少粉丝买单？要知道，即使是老陆那个时候全面开花，给星娱带来的收益都是不如马致远的。」李治百直言，「所以，为什麽马忠全一直都在想要做偶像艺人经纪，经纪也是经济，还是产业链式经纪。相比起来，演员要爱惜羽毛，正常情况下，一年就拍两部作品，甚至很多时候就一部。要说商务，我们还属于把商务签到了公司，你像张澜和江玉倩，她们的商务约都已经签给其他公司，不在星娱了。」

「对星娱来说，养我们这样的演员，跟养一个马致远这样的偶像，得到的回报，是呈倍数的差异。」李治百直言，「严格意义上来说，虽然我和颜良都还在持续地做舞台，出单曲，可我们都不是符合星娱关于偶像艺人定位的偶像了，因为我们都没有参与到他们的偶像品牌和产业化运营中去。」

陆严河恍然大悟。

「你了解得很多啊。」陆严河说。

李治百说：「之前我在考虑要不要跟星娱续约的时候，跟林苏洋深入地聊了一次，我也提出来，如果他愿意，我是愿意跟他一起出去，自己成立工作室单干的。但是林苏洋很明确地跟我分析了利弊，告诉我，我现在这个阶段，最好还是先在一家大公司挂着。我一个人出去干，除了严河你的项目，但凡是S级的大制作，我要面临的都不是其他某个演员的竞争，而是那些演员背后各大公司的竞争。人家出资数千万，凭什麽不让他们自己的演员来演呢？比如刘泽凡，我是红，成绩也好，可我比刘泽凡不可取代的优势在哪里呢？人家也不是没有作品，没有人气，没有热度。」

颜良：「我本来还以为，我们三个人已经到了能够自己独立生存的阶段了，不说能独当一面，至少能独立生存，现在听起来，这样的想法其实还是幻觉。」

「也不是，你自己出去单干，肯定还是能演男主角，有很多戏找你演，但除非是被某个大导演看中，就一定要你，否则，不会是太好的项目。顶级项目的资源，一定是那些资方阵营里的演员内定了的。」李治百说，「所以，像严河这样，自己能造饼，还能跟其他资方置换资源，才是真的可以自己独当一面。」

颜良点头。

陆严河笑着摇摇头。

「我感觉你做了《十九年》的制片人，经历了这一遭之后，成熟了好多啊。」陆严河对李治百说。

「这东西，就是你自己在游戏规则里走了一圈以后，你就一通百通了。」李治百说，「以前只做艺人，只做乙方，不可能接触到这样的思维模式的。」

「那以后还做制片人吗？」陆严河问，「做制片人为自己积累下来的资源，可是比你单纯做演员要多多了。」

李治百说：「以后可能会继续做，但现在……道理是明白了一些道理，可我又没有沦落到需要自己马上去抢肉吃的份上，先让我缓缓吧，做《十九年》的制片人，是真给我伤着了，破事也真的太多了。」

陆严河和颜良相视一笑。

窗外，已经进入了夏天。

阳光曝晒，知了聒噪地鸣叫。

他们三个人大概是前面说累了，陷入了短暂的安静。

就这麽坐在原地，放空自己。

但没有人会因为这突如其来的安静而觉得尴尬丶坐立不安。

人生在不知不觉中，就进入了下一个阶段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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