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如他所说,六庚符非常简单。
罗法清只是看了两遍,就已学会,脸上青一阵,红一阵,咬了咬牙,也开始开坛画符。
而李衍则更忙。
那些扑倒的家仆,有些浑身颤抖,面目呆滞爬起,翻着白眼,口中吱哇怪叫,就要撕咬旁边人。
李衍一个个打晕,又一个个爬起。
好在,王道玄很快画出几张六庚符,交给他存神激发,直接贴在那些家仆额头。
那股味道消散后,人也恢复正常。
另一头,罗法清习惯后,画符的速度,竟是王道玄两倍。
在三人合力下,满院家仆全都沉沉睡去。
王道玄这才松了口气,摇头道:「这东西,越迟越麻烦,幸好发现的早。」
随后,他看向旁边罗法清,一脸真诚道:「道友不愧是法脉精英,比贫道强多了。」
罗法清听着这话莫名刺耳。
刚想怒骂,但看到王道玄那坦诚平和的目光,却忽然感到一阵心虚,闷声一哼。
「王道长,多谢出手相助。」
杜员外满脸苍白走了过来,恭敬拱手。
他虽有罗法清守护,没有被攻击到,但看着满院狼藉,又想起生死未卜的孙子丶昏迷不醒的孙女,还有那躺在棺中的发妻,不由得老泪纵横,再也撑不住,一下子跪倒在地,颤声道:
「道长,还请救我一家老小。」
「哪怕老夫以命相抵,也无所谓啊…」
李衍也皱眉道:「道长,方才那到底是什麽东西?」
「不急。」
王道玄连忙将杜员外扶起,沉思了一下,「杜员外,此事隐情颇多,还请如实相告,不得有半点隐瞒。」
「贫道或许能力不够,无法解决,但出些主意,还行的。」
杜员外连忙点头,「定如实相告!」
…………
「此事,已过去二十载…」
厢房内,杜员外脸色惨白,摇头道:「本来事关家丑,我不愿声张,却没想酿成此祸。」
「我杜家本源于京兆杜氏,虽早已没落,但在本地,也称得上富裕,比上不足比下有馀。」
「我父亲自小被爷爷溺爱,整日在长安厮混,性情顽劣,欠下一屁股赌债,硬生生把我爷爷气死。」
「他掌权后,整个家更是江河日下,而他则变卖家产,在长安流连于赌坊青楼,每次醉醺醺回来,便对母亲和我兄弟又打又骂。」
「后来有一次,他喝醉后要拿最后的祖田变卖,被我阻止,竟要拿刀杀我,我逃过一劫,兄弟却死于他刀下…」
「我悲愤至极,将他杀死,幸好有母亲帮忙遮掩,当年此事才被摁下…」
「然而,杜家却是快撑不住了。」
「就在那时,来了一风水先生,指点我布下这滴髓之局,但要将父亲藏于古周大坟内,神魂不入九幽,日夜忍受煎熬。」
「我当时恨透了父亲,便依计行事,随后专心经营家族,逐渐兴旺。」
说着,眼中已满是复杂,咬牙道:「此事,老夫并不后悔,若是有报应,愿一力承担,只求保住家人性命!」
王道玄眉头一皱,「杜员外,那奇人没有说,滴髓之局,根本无需如此惨烈麽?」
杜员外愕然,「道长何意?」
王道玄将滴天髓的布局讲述了一番,又摇头道:「如此好局,只需安心经营,修德积福,或许伱这一代不会改变,但到了子孙辈,便会逐渐有起色。」
「葬先人之骨催发,便好似悬丝走线,稍错一步,便是万劫不复啊!」
杜员外脸一白,看向旁边罗法清。
罗法清冷哼道:「师兄自然早已看出,但你事情已经做下,哪有回天之力?」
他脸色阴沉,心中却有些发虚。
他那最厉害的岳法崇师兄,根本没说此事,只是说无法解决,让他胡乱应付一番就离开。
至于杜家结局,无需搭理。
「嗯。」
王道玄沉思了一下,摇头道:「杜员外,你怕是被人设计了!」
杜员外惊愕道:「此话怎讲?」
其他人,心中也升起好奇。
王道玄沉声道:「方才那东西,贫道在唐人杂记《朝野佥载》上看过。」
「大足年中,太州赤水店有郑家庄,有人路遇邪魅,进入家中,被其残害,唯有脑骨头颅在,余并食讫。家人破户入,于梁上暗处见一大鸟,冲门飞出,或云是罗刹魅也…」
「罗刹魅?」罗法清皱眉。
他也是法脉弟子,却根本没听过这个名字,但王道玄说的有出处,而且极其相似,却也让他无法辩驳。
王道玄点头道:「没错,也有叫罗刹鸟者,我当时对此好奇,便询问不少江湖玄门老前辈,终于从一位阴门老者口中,得知此物根脚…」
「《宣室志》言:人之死,凡数日,当有禽自柩中而出者,曰『煞』!」
罗法清愕然,「这是种煞气?」
「嗯。」
王道玄面色变得凝重,「那老前辈说,他们称之眚(shěng)神。而宋人廉布《清尊录》,则说其就是佛门传闻中的阴摩罗鬼。」
「贫道性爱杂书,本以为此物只是传闻中的东西,毕竟很少有人见过,没想到还真有。」
罗法清沉默了一下,「道长学识,晚辈佩服,之前若有得罪,还请见谅。」
沙里飞顿时眉飞色舞,「那是,也不看我们道爷是谁。」
他心里跟三伏天吃了冰西瓜一般爽,觉得这王道爷不声不响,但关键时刻可太涨脸了。
杜员外则心神不宁,「没想到还有这种邪物,道长,难道当初那人真心怀不轨?」
王道玄点了点头,「眚,又称妖眚,只有极端情况下才会诞生。」
「杜员外没觉得,一切都太过巧合麽?」
「还有件事,要确定一下。」
「道长请说。」
「还请给尊夫人开棺验尸!」
…………
火纸熊熊燃烧,周围聚了一群人。
「夫人,对不住了…」
点燃三炷香后,杜员外咬了咬牙,「来人,开棺,验尸!」
按照习俗,人死之后棺材并不会立刻钉上,而是离地三尺,棺盖虚掩,还得留下一条缝。
开棺的过程很顺利,李衍亲自上手,待将老夫人的头骨和胸腔打开后,众人顿时倒抽一口凉气。
其脑髓与肺,全都化作腐烂黑水!
「这…道长,该怎麽办?」
杜员外怒发冲冠,他此刻那还不知道自己中了算计,一个长达二十年的可怕毒计。
王道玄叹了口气,「杜员外节哀,恐怕您的孙子,也已不在了。」
「此物既是煞,也是妖魅,吃的人越多,越难对付,它会以你家族为血食,若破壳而出,后果不堪设想。」
说着,看向西侧,「按那位前辈所言,此物积尸气丶怨气与阴煞之气所生,自棺中而出。」
「要想解决,只能破墓镇邪!」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