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如玉以道姑的身份,恢复了千馀年前的面貌,缓步走进百花洞。
优昙大师看她进来,坐在榻上,微微一笑:「辛道友,请坐,霞儿奉茶。」
辛如玉在椅子上坐下,看了眼齐霞儿端上来的茶一眼,并没有喝,转而上下打量优昙大师。
优昙大师笑着问她:「道友这次来百花山做客,又搞出这麽大的阵仗,意欲何为啊?」
辛如玉说:「大师何必明知故问?我来这里,自然是请大师圆寂的。」
「我还有一些尘缘未了,还不能圆寂。」
「可是我今天来了,大师必须立刻圆寂。你有什麽未了的心愿可以跟我说,我来替你完成。」
优昙大师依旧面带微笑:「我第一个心愿就是杀了你这个附佛外道,你今天若肯自杀,我明天就圆寂。」
辛如玉也不生气:「我可不是附佛外道,我是佛门正宗。」
优昙大师问:「你既然是佛门正宗,此时为何本来面目要用道家打扮?」
辛如玉轻笑一声:「我如今是道家打扮吗?我以法眼观之,天下各行各业,一人一畜,无不是佛家打扮!其本质皆具佛性,其表象皆是佛像。我这一身,与那百纳袈裟粪扫衣,也没什麽不同。」
优昙大师又问:「那依照你这麽说,你所行的也不是外道了?」
「当然!以佛眼观之,天底下哪有什么正道外道?全都是佛道!譬如儒家夫子读的四书五经,道家修炼的五雷正法,皆是佛法!怎麽?从大师眼中看来,难道不是这样子吗?」
优昙大师点点头:「道友能有这等心胸和见识,不愧是一代宗师。只是佛说佛法,是名佛法,本无佛法,俱是称名而已,道友能见众生相为佛相,见天下诸法为佛法,虽然高明,却也落在了名相之中。」
「佛说佛法,是名佛法,我也仅仅是称名而已,因大师着于名相,分辨佛道装扮,我才以名相称之。若大师不着于此,我也就不说了。」
这个家伙还真挺利害!
优昙大师又问:「众生本有佛性,道友又认众生相为佛相,性相皆佛,为何还要『普度众生』?难道不是『普渡众佛』了麽?」
辛如玉哈哈一笑,没有正面回答。
这话如果在佛门正道里面可以回答:并非我渡众生,而是众佛渡我。
但附佛外道不能这麽说,因附佛外道恭高我慢,要维持教主的架子,一旦把自己做低了,邪教也就维持不下去了。
辛如玉知道这点,却也不能违心说出「众佛渡我」的话来,不然以她这样的神通法力,言出法随,每句话都有冥冥中的感应,一旦说错一句话,就容易给对方可乘之机。
她最后给出来这麽个回答:「佛与佛本性相同,功德修持上却有高低上下,阿罗汉是佛,辟支佛是佛,别教佛是佛,圆教佛也是佛!我乃最高一层,圆教妙觉菩萨佛!众生攻行次第自有分别,虽有佛性,却未得佛果。」
这又是典型的邪教说法。
优昙大师立即乘胜追击:「道友此举不过把众生换了个佛的称呼,本心中仍有诸相分别,寻常人是见我相丶见人相丶见众生相。道友是见我佛相,见人佛相,见众佛相,本质上仍然是凡夫俗子,一次分别心,怕是见不到一真法界!」
这两人互相问难打机锋。
实际上以心如神尼的佛学水平,本不在优昙大师之下,若是原来的心如神尼来跟她打机锋,甚至还有可能胜过优昙大师。
关键在于,她的佛理已经达到了究极境界,可在佛事上做的却不是那麽回事。
谢山也能达到「理无碍」的境界,可到了「事无碍」上就不行了。
修佛讲究「信解行证」,三人都在「解」上达到了最高水平,可在「行」上却走出来三条不同的道路。
优昙大师就用辛如玉现在做的事情去怼她,因为她现在做的就是不符合佛理的,任她千般狡辩也每每被优昙大师直指人心,戳在她的肺管子上。
两人辩法半日,优昙大师老神在在,辛如玉却是连连败退,终于知道今日是辩不倒这老尼姑,无法让她乖乖圆寂,主动交出舍利子了。
辛如玉说:「本尊原以为大师心慕西方极乐世界,只是因为有些尘缘羁绊牵扯才迟迟未去,特地赶来想要送大师一程,没想到大师竟然改了心志,贪恋这五浊恶世,不肯前往西方,既然这样,大师也别走了,就在这里与我共创大如净土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