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睿颔首:「司空是对的,辽东那边先拖一拖吧。」
见到毌丘俭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曹睿好奇问道:「仲恭还有何事要说?」
毌丘俭想了想,拱手答道:「禀陛下,臣倒是有一件洛阳的事情要说,也是关于那公孙氏的。」
曹睿点头。
毌丘俭继续道:「臣在洛阳丶就郎中公孙晃检举其弟公孙渊的事情,已经上表给陛下了。」
「洛阳有一人唤作李信,其父乃是故河内太守李敏李公……」
随着毌丘俭的不断陈述,一张曹魏高官的隐形关系链路,就这样展示在了曹睿面前。
司马懿丶裴潜丶毌丘兴,这三人此前还与李敏有这样一番关系。
甚至牵招还续弦娶了李信的妻子,又从另一个侧面联系起了。
李敏李信之事不过是一个侧面,却映出了朝廷中各个臣子关系网络的冰山一角。
曹睿问道:「如此这般,公孙氏果然惹得洛中唾弃?」
「何止唾弃?」毌丘俭应道:「李信之死,已经让其臭不可闻了。」
「想来,日后征讨辽东丶应在朝中遇不到什麽阻力了。」曹睿从容看向司马懿问道:「司空,李敏此人于河内一郡教化有功吗?若其有功,朝廷应该追赏李信之子李胤。」
司马懿面色不变:「陛下,李敏李公昔日乱时保全桑梓丶宏扬儒学,的确是一名能臣。」
「其子李信亦是孝子,朝廷应当嘉奖其德丶以彰风化。」
曹睿点头:「那好,朕稍后让刘中书下诏褒奖其人,准其幼子李胤日后入太学。」
毌丘俭起身朝着皇帝躬身一礼:「臣替李胤谢过陛下恩典!李胤年幼丧父居在臣家,日后又能进入太学读书,想必可以不辱家门了!」
曹睿微微颔首,不以为意。
李胤?一个幼儿罢了,嘉奖其父丶赏其入太学,只不过是个举手之事。
更重要的是,毌丘俭当着自己的面丶尤其是当着司马懿的面,说出了这段自己并不知道的关系。
这个消息,值得这个价码。
既然毌丘俭提到了此人,那麽顺水推舟赏赐一番也是合理的。
也算看在毌丘俭的面子上。
身为皇帝,有很多工作要做。
在诸多工作中,施恩就是皇帝的一项日常工作,而且是相当重要的一项。
皇帝就是要通过不断地施恩丶赏赐丶褒扬,来越来越多的笼络天下人。
权力不是单向的,而是双向的。
就拿汉末的袁绍来说,袁氏四世三公丶门生故吏遍天下,不就是不断地通过施恩得来的吗?
皇帝乃是全天下最终极的权力背书。
曹睿封了张合征西将军丶又封了陆逊丶夏侯霸丶郭淮等多人。这不也是一种施恩吗?
给的越多,得到的越多,支持你的人就越多,这是世间永恒不变的一个真理。
就在曹睿与毌丘俭聊着洛阳最近发生的些许事情时,中书侍郎王昶手持一封军报,从外走了过来。
杨阜和陈矫走了之后,王昶就以中书侍郎的头衔,协助侍中王肃共掌军情机要之事。
「启禀陛下,」王昶拱手行了一礼,面上略带了一丝喜色:「大将军急报,大军在十日上午已经进入阳平关。阳平都尉张楷开城归顺,沮县长傅昕亦有劝降之功。」
阳平关,这可是阳平关!
有了阳平关在手,汉中与蜀中将彻底隔开。汉中之地也将再不复蜀国所有。
司马懿转过身来,拱手贺道:「臣司马懿恭贺陛下复得阳平关!当下之势,蜀国无能为力矣!」
司马懿自然是反应最快的。紧随其后,王肃丶毌丘俭丶王昶也一并祝贺了起来。
曹睿先是笑了几声,而后逐渐板起脸来:「诸卿的话朕都听到了,得到阳平关殊为可喜。但朕现在并不愿受贺,待收复汉中全境之后丶再祝贺也不迟。」
曹睿的想法很简单。
若是真要庆祝,等战事结束丶怎麽庆贺都不为过。哪能做这种半场开香槟的事情呢?
司马懿在一旁进言道:「陛下圣明,可依臣来看,汉中全境的收复也只在朝夕间了。」
「阳平关已得,而汉中之地皆是平原丶最利于骑军纵横分割。沔阳丶南郑等城皆无险可依,应当一鼓作气丶将其拿下。」
「更何况,沮县和阳平关不是已经降了吗?不若陛下厚赏这二人丶汉中各城说不得能降得更快!」
「司空之言有理。」曹睿看向王昶:「朕现在封沮县长傅昕丶阳平都尉张楷二人为亭侯丶各赏绢两百匹,皆调入洛阳升迁为官,具体官职另定。」
「让大将军拿这两个人的事迹去说!」曹睿眼中闪出一丝锐利之色:「投得越乾脆,朕给的价码越高!」
王昶应声答道:「臣知晓了,这就去告知大将军。」
王昶走后,曹睿背着手走出帐外。
此刻曹睿所在的大帐,就是昔日诸葛亮在赤亭留下的那个。只不过经过了一番修正,形制和规格都更符合皇帝的身份。
从帐外向西望去,映入眼帘的就是从北流向南边的故道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