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乎曹睿的意料,此言既出,只有寥寥几个文臣附和了起来。
侧脸看了一下,曹真丶张合丶牵招等领兵众将丶几乎都未作声。
只是思量了一瞬,曹睿便笑着说道:「是朕哪里说的不妥吗?莫非此地不能如朕说得一般建城?」
既然陛下发问了,那麽自然是要有人回答的。曹真作为大将军丶当场将领中官职最高之人,也躲不过去,拱手应道:
「禀陛下,虽说祁山堡是一处绝险之地,但西汉水河谷两岸山势并不陡峭,修不成散关那种两山夹一城丶或者是潼关那种山水相夹的格局。」
杨阜插话道:「陛下,而且南北山势中间丶有西汉水相阻隔,此河夏冬两季水流相差迥异,也修不成中原那种有水门丶穿城而过的城池。」
曹睿丝毫不以为意,反倒将此作为给自己补课的教学现场一般,直接指点了起来:
「既然不能以城池封锁住,那麽只能修建成武关那种大的关城了?借地势以作防御丶以一城控一地的那种?」
「朕观此处河谷,西汉水以南山势陡峭,以北山势平缓些,且祁山堡就在河水北岸。」
说着说着,曹睿用手指向北面不远的一处略高一些的山地:「彼处山势略高,或许可以从祁山堡修筑城墙向北延伸至那里?」
「杨卿,从祁山堡至山脚下有多远?」
杨阜目视了片刻:「约有不到二里。」
「那就无妨了。」曹睿笑道:「不到二里的距离,应当没什麽难度吧?朕记得邺城长七里丶宽五里,这里修个不到二里见方的城池就足够了。」
「在北面山上再修一堡,与祁山堡南北呼应,将西汉水以北就可以全部遮盖了。」
「至于南面嘛……是修一小寨丶或者就乾脆都空着?」
听着皇帝的大略分划,对其还不甚熟悉的张合丶郭淮二将都有些发楞。
陛下竟然这般好脾气?被臣子指出错误,连句反驳都没有的吗?
更何况陛下在被曹真纠正后,就立马能依照已有的知识丶定下新的方略来。以张合这种老将的视角来看,陛下所说的修城格局丶几乎是能将地利利用到最佳的了!
「定然够了。」曹真拱手答道:「陛下今日亲至此处,又为秦州州治定下规划,不如陛下为此城赐名?」
赐名?
其馀身边大臣一并附和了起来,尤其是秦州刺史陈矫本人,更是挤到了前面:「此城乃是陛下所兴丶若再能得陛下赐名,乃是秦州一州之幸!」
曹睿轻笑着摆了摆手:「朕从来不爱做这些虚的事情,祁山堡就在此处丶那就叫祁山城好了。」
「以祁山一城镇守陇右,看诸葛亮还能再通过此地吗?」
听罢皇帝之言,一旁的司马懿竟莫名思索了起来。
修筑祁山城,不过是将这片纵横百里之长的西汉水谷底丶充分利用起来的方式了。
那蜀相诸葛亮不过是对祁山堡围而不攻罢了,陛下修祁山城,为何又要再提到诸葛亮呢?
还有前几日西县城头放着的那张古琴,又是何意?
此前陛下在洛阳听闻诸葛亮来陇右,就不顾一切一般丶亲自率中军急速来援陇右。
陛下为何对那诸葛亮这般重视?即使再是敌军大将,也不至于这般吧?
曹睿并未理会众人各异的心思,而是带着臣子们登上十五丈高丶仅有一条弯曲山路与平地相连着的祁山堡。
虎卫早已将祁山堡的全部关键之处予以接管,一行人等缓步而上,一直到了祁山堡南端的城墙上方才停下。
毕竟到了二月,此时的天气,已比刚到陇右之时暖上许多。
极目远眺之下,从祁山堡向西南丶河谷之地一直延伸到视线尽头。湛蓝无云的天空漫无边际,一眼数不清的大军正在向南开拔。
旗声猎猎传入耳中,更添了一丝登高望远的豪迈之感。
山河如此壮丽,曹睿竟看得有些痴了,不由得从口中吟诵出一句赋来。
「同天地之矩量兮,齐日月之辉光。永贵尊而无极兮,等年寿于东王。」
一众文臣武将都不知所以,唯有司马懿似乎从记忆里想起了些什麽,皱着眉头思索着。
曹植拱手上前:「如此景致在前,此句正应献给陛下,正如臣昔日将此句献给武帝。恕臣一时也无法作出更好的诗句了。」
这时司马懿才恍然意识到,这句赋不正是来自昔日铜雀台落成之时丶曹植写的一篇《登台赋》吗?
彼时铜雀台落成后,武帝曾在铜雀台上召开文会,命先帝丶雍丘王二人与邺下众士子一并拟文以作庆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