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布……红布是好兆头,」松鼠激灵一下子,下意识地开口,「松鼠也需要自己的红斗篷……红斗篷会吓退恶狼,红斗篷是没有变成狼的证明……」
「红斗篷是没有变成狼的证明吗?原来是这样,」于生慢慢说着,用力撑着眼皮,「松鼠也会担心自己变成森林里的狼吗?」
松鼠忽然不说话了,就那麽呆呆地立着,好像因为于生的这个问题而陷入了新一轮的宕机中。
这个小动物总是这样宕机,就像用一颗过小的脑子,承载了太多超出它理解能力的思考。
于生感觉自己现在好像也差不多。
他的头脑正在渐渐变得麻木,狼毒仿佛取代了他的血流,正渐渐在血管中生出许多冰冷而恶毒的枝杈来,他感觉眼前昏昏沉沉的,那只小小的松鼠在他的视野中冒出许多的重影,他听到森林里传来空洞的风声,狼群又开始此起彼伏地嚎叫起来,它们总是这样不停地嚎叫着,因为故事里就是这样讲的,至少……讲故事的那个,是这样认为的。
在逐渐暗沉下来的视野中,于生看到了一些东西。
他的目光仿佛穿透了黑森林,穿透了这片笼罩在阴影中的屏障,以及它下方厚重的泥土,他看到数不清的细密分支,那些分支就像树杈,在森林的「另一面」支撑着这个地方,他还看到许许多多的交织结构,它们如血管和神经,纠缠丛生地充斥在混沌与虚无中,每一簇交织结构的末端都如树杈般支撑起来。
它们撑起了国王的城堡,撑起了骑士与龙鏖战的荒野,撑起了永不停息的舞会,禁锢着公主的高塔,被荆棘环绕的寝宫,高耸入云的豆茎,还有萦绕着歌声的大海与宫廷……
但于生想看到的不是这些。
他想看的是「另一端」,是那些交织结构的深处。
他努力控制着自己的视线,想要调转目光,看向那片混沌的深处,看向那些交织结构的源头。
但一片极致的黑暗阻挡了他,那片混沌深处似乎什麽都没有。
脚步声传入耳中。
于生再一次短暂清醒过来,他的意识从那道穿透黑森林的视角中返回,重新落在小木屋中。
木屋中的炉火已经熄灭了,桌上的烛光也早已消失,一种清冷的氛围笼罩着一切,而一个高大的身影推开了木屋的门,踏着机械僵硬的步伐走入屋中。
晦暗的星光照在那身影上,给ta勾勒了一层模模糊糊的轮廓。
「你好啊,『猎人』,」于生扯着嘴角,对那个走进来的身影说道,他倚靠在小床的残骸之间,感觉到那个空洞而无形的躯壳正向自己投来目光,「我已经等你很久了,都快等死了。」
猎人不紧不慢地来到他面前,空荡荡的兜帽低垂下来,好像在认真观察着眼前这个「垂死」的「人」。
尽管看不到兜帽下的「表情」,但于生觉得猎人好像是陷入了混乱。
这可能是因为他自己此刻体内正流淌着一点狼的毒血,这些毒血让「猎人」无法判断应不应该开枪。
于生没有解释什麽,他节省着自己的每一分力气,慢慢从怀里摸出了一张纸,将它在猎人面前展开。
十二名穿着厚重防护装甲的男女站在那里,留下一丝不苟的合照。
「还记得这个吗?」于生抬起头,轻声说道,「你……是他们中的一员吗?」
猎人一动不动地站在那里,未作出任何回应。
于生耐心地等待着,猜测着自己的死亡和猎人的回应哪一个会先到。
然后他看到那个空洞而无形的躯壳慢慢抬起了手中猎枪。
于生:「……?」
不是,哥们?
「砰!」
枪响。
死亡与回应同时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