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璁深吸一口气,沉声道:“李国师,庙堂不是打架斗殴的地方,打输了治病,打赢了坐牢,你还年轻……”
李青截断他,说道:“咱大明的文官一向武德充沛,英宗、中宗时期就不说了,就拿近些年……对了,你张首辅不也是差点被人打死吗?”
张璁一滞。
不由想起那个高喊“国家养士百五十年,仗节死义,正在今日”的状元郎来,那次可真是太险了……
念及此处,张璁不免感恩李青的援手。
“那次,多谢国师……”
李青抬手下压,淡淡道:“权力斗争素来残酷,我也习惯了权力场的残酷,只是……我这人比较懒,动脑筋自是不怵,可总嫌麻烦,人嘛,多多少少都有懒怠之心,我本人是不排斥用最朴素的方式解决政敌的的!”
这话发乎真心,可也并非针对张璁。
相反,李青十分赞赏张璁,虽说张璁的上位史不算光彩,可单论做官,张璁绝对称得上优秀。
只是,这话落在张璁耳中,却是另一个意思——我能救你,也能杀你!
这让张璁既惊惧,又愤怒。
“莫说内阁大学士,便是一个知县,也不是可随意打杀的,哪怕你是大明国师。”
“你以为我对这个国师很在意?”李青轻飘飘的说,“动了太久的脑子,着实有些疲倦,惹毛了我才不管那些,最坏不过走人是了……当然了,只怕就是我想走,皇帝陛下也不会放人。”
年纪不大,口气不小!
这是张璁的真实想法,不过,读书人有雅量,他不屑计较。
李青说道:“回头告诉那几个人,我这人呢,不是啥好人,可也不是完全不讲理,心平气和的讲道理我是欢迎的,全武行我自也喜欢,只不过一旦上演全武行,就不是只决高下那么简单了。”
顿了顿,“还有,国师没有品级,这个全然看皇帝如何定调子,若是皇帝不急太监急……那我也是会生气的!”
言罢,李青懒洋洋的靠在椅背上,双手抱着后脑,翘起二郎腿,幽幽说:“这便是我的态度,当然,你们可以试探,但要提前做好承受试探代价的心理准备!”
张璁默然。
张璁知道,这位李国师在打司礼监掌印时,已然亮明了态度!
沉默许久,他问:“你以为今日之事,皇上会既往不咎?”
李青笑呵呵道:“拭目以待!”
张璁再次无言。
又是一阵沉默,张璁叹了口气,苦笑道:“就是讲道理你接着,不讲道理,你也略懂拳脚?”
李青眼眸一亮,偏着脑袋抚掌大乐,褒奖道:“精辟!”
张璁无语又苦闷,气郁道:“可你有无想过,庙堂之上,很多时候是不讲道理的?各种错综复杂、盘根错节的既得利益关系网,简直……剪不断、理还乱,这哪是讲理的地方啊?”
这是实话。
李青当然明白。
只是……
“这跟我有什么关系呢?”李青好笑道,“别忘了,我的职责只是监管内阁,这似乎不是我操心的事吧?”
李青嘿嘿道:“我只跟你们内阁打交道,并非跟六部,乃至整个大明官僚群体打交道,只要你们肯讲道理便好。”
张璁:“……可他们不讲道理啊!”
“关我屁事!”
“……”张璁无名火起,胸膛剧烈起伏半晌,缓缓道,“庙堂之上,各凭本事,别人本官不想管,也管不了,本官只代表自己……只要国师你能风平浪静的度过此关,那张璁便与你讲道理。”
“识时务者为俊杰!”李青笑容灿烂,“其实,我很欣赏你,真的。”
张璁扯了扯嘴角,假笑两声,学着李青往椅背上一靠,假寐起来……
午时末。
桂萼几人还是来了。
李青则去了国师殿,给这几人留独处空间,以便让张璁传达他的态度。
张璁没有,也犯不着藏私隐瞒,将李青的态度一五一十的讲与几人听……
几人听罢愤懑不已,可国师殿就在隔壁,却没人找李青对峙。
司礼监掌印+皇帝心头好,打起来都那般干脆,且完全不留手,那么一个年轻膘肥的大胖子,愣是一巴掌拍得昏死过去,足见这姓李的……长了颗泼天的胆子。
谁也不敢保证盛气凌人的去兴师问罪,姓李的不会给自己来一下!
费宏面色阴郁的开口:“皇上又多在意黄公公,这是有目共睹的,且太监尤其是司礼监掌印,大多时候代表的都是皇帝,今日这位国师之举,无异于在打皇上脸面,皇上再好的脾气,也万没忍下这口气的地步。”
跟费宏不对付的桂萼道了句:“万一呢?”
贾咏冷笑道:“事关皇家体面,有万一吗?”
桂萼默然。
张璁却不乐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