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心批评,却又无从下口,李青郁闷不已。
可这事儿吧……还真不怪他们。
这波,属于大水冲了龙王庙,窝里斗起来了。
虽说这里才是道统发源地,可武当山有官方背景加持,又气势恢宏,无论从名气上,还是规模上,都不是这里能比的。
连真武大帝,都是按着永乐大帝模样雕塑的,拿命比?
“唉……”李青也是服了,偏偏又没地儿说理去,“现在上山敬香的居士一个月有多少?”
老道士掰着指头算了算,道:“春、夏、秋三季,一个月怎么也有十个八个,一入冬就不行了,从冬至到现在,一个敬香居士都没有。”
李青:“……”
“你们都是咋生活的?”
“山上有地种,倒也饿不着肚子。”老道士说,“先前有钱的时候,该置办的东西都置办了,有衣穿,有饭吃,晚上也有被子盖,生活不是问题。”
李青:“……”
他实在没想到,道观的这些师弟们日子过得如此寒酸。
李青取出一锭金子,道:“下山去镇子上买些贡品,余下的钱置办衣物、被褥……去吧。”
“哎,好好。”老道士连连点头,接过金子转交给师弟,道:“当心路滑,早些回来。”
“是,掌门。”道士们点头,又朝李青道:“谢大师兄。”
说罢,十余人乐呵呵去了。
李青瞧着老道士,问:“你现在是掌门?”
“山上无老虎,猴子称霸王。”老道士讪讪,“留下的人中,就属我最年长,呃呵呵……”
“……行吧。”李青叹了口气,转身往外走。
“大师兄去哪儿?”老道士忙跟上。
“我去看望师父,这冰天雪地的你就别跟着了,再冻病了……”李青摆摆手,“去道观歇着吧。”
老道士比不得玉玄、玉真,他是半路出家,没有真气傍身,这寒冬腊月,他真吃不消。
山上都是雪,就他这把老骨头,摔一跤就得骨折。
老道士也有自知之明,道:“师弟遵命。”
“唉……自家人抢自家人‘生意’可还行?”李青苦笑自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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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很厚,师父墓碑最下面的一个字都快被积雪掩埋了,李青一点点清理,又用衣袖擦拭墓碑……
李青跪在坟前,轻轻抚着墓碑上的刻字,越看越模糊,依稀间,还能看到小老头那笑骂的模样……
‘你小子,咋这么久才来,老头子都馋好些年了。’
“对不起师父,弟子来晚了。”
‘多大人了,说你一句还哭上了,也不害臊。’
“哪有,只是朔风扬起了雪,迷了眼。”李青嘴硬的说。
‘好了好了,跟你开玩笑呢,老头子到哪儿吃过亏?在下面日子过得舒坦着呢,不用你操心。’
“师父多厉害啊,弟子可不操你的心,弟子……”李青哑声说,“弟子就是想您了。”
‘青子,还不习惯啊?’
“习惯了,习惯了……只是有时候控制不住。”李青咧咧嘴,露出一个难看的笑。
小老头叹了口气,上前抱着他的头,搂入怀中,轻轻抚着他的脑袋,温声道:
“别难为自己,累了就歇歇,让自己轻松一些,你不欠任何人……”
“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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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师兄,大师兄,你怎么睡在这儿啊?当心着了风寒,快起来,快起来……”
李青幽幽睁开眼,双颊有泪痕,神情茫然。
一股朔风袭来,吹在脸上,扬起长发,他定了定神,方知那是梦。悲更浓。
“不是让你在道观待着吗,怎么出来了?”
老道士忧虑道:“都小半日了,见大师兄再不回去,师弟不放心就来看看,这冰天雪地的,可别冻坏了啊。”
“无妨,我很抗冻。”李青又磕了个头,缓缓起身。
老道士见他磕头,觉得自己不磕头说不过去,忙也下跪磕了个头,这才道:
“大师兄,咱们先回去吧。”
“贡品还没买回来吗?”李青问。
“冰天雪地的,路不好走,”老道士说,“不过应该也快了,天黑前怎么也能赶回来。”
“嗯。”李青凝望墓碑良久,这才转过身,“走吧,先回去。”
“哎,”老道士稍稍松了口气,他还真担心多金又暖心的大师兄有个好歹,可有心劝两句,却无从开口。
节哀顺变,他说又不合适。
只得道:“祖师功德无量,今去了天庭,定然位列仙班,大师兄勿忧。”
李青只是笑了笑,什么也没说。
他无法用老道士的说法说服自己。
老道士见他笑了,顿时放松下来,岔开话题问:“大师兄,这么多年过去了,您怎么……一点都不老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