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渍。
她扶着并不需要搀扶的姬月恒,走向上首的安和郡主。
安和郡主没多说,饮过姬月恒倒的酒,幽幽地看了二人相携的手,叹道:“你们若能一直在一起该多好。”
程令雪装聋作哑。
姬月恒则道:“借母亲吉言。”
饮过酒,茯苓随其余侍婢退下,几名歌姬捧着琴入内助兴。
到了厅外,茯苓径直往僻静处走,寻到一个值守的护卫,用稚嫩的语气冷声吩咐道:“姑娘可信,一切照常进行。”
两个身影消失在暗夜中。
酒杯空了一壶又一壶,琴曲也不知换了多少曲,夜暮中传来一声鸡鸣。
这便算到了元日。
山下的村落中炮仗声顿时此起彼伏,人间烟火气被萧瑟冬风吹入贵族家冷清的厅中,混入风雅却没有暖意的琴声,空灵雅乐顿时沾染上几分质朴的喜庆。
姬月恒握住程令雪的手,看向厅外,眼底泛着浅浅的笑意。
“但愿朝朝暮暮,皆有七七。”
程令雪则望向他。
青年转眸看向她,温柔中噙着寂落的目光,她的心猛然泛上一阵酸甜交加的悸动,清冷的眸光颤起涟漪。
她错开眼,未抽出被紧攥的手。
在混着微弱炮仗声的琴音中,他们的双手在袖摆下十指紧扣。
直过了许久,炮仗声渐息。
旧岁拂过,元日已至。
安和郡主懒洋洋地放下酒杯,声音稍显无力:“都回吧。”
话方落,夜色中传来个沉冷声音。
“恐怕还缺了一人。”
几个墨衣暗卫护送一位拄着手杖的中年男子入内,男子下半边脸被火烧得遍布疤痕,在这灯火通明的厅内尤其可怖,上半张脸则戴着个雄鹰面具。
正是程风。
安和郡主桃花目眯起,她盯着来人,冷声道:“贵客何人?”
男子并不回应,只看向几人。
他身后有暗卫手捧香炉,白烟升起,诡异的香气似鬼魅充斥厅内。
“传闻安和郡主少时师从南疆用毒高人见手青,在下为表敬意,特地寻了见手青的关门弟子,亦是郡主娘娘的师弟。不知今夜的酒,味道可好?”
此言一出,厅内几人这才惊觉身上虽有知觉,可却已彻底无法动弹。
安和郡主当即了然。
“这酒里和香炉中,放了我师父生前研制的最后一种奇毒‘百岁宁’?”
程风凛然颔首。
“对用毒之人而言,因毒而败,是程某能想到最有敬意的问候方式。”
他自报姓氏,姬月恒看向程令雪。
“阿雪,是你。”
程令雪羽睫漠然半垂,似清冷佛像,冷然无欲,不为外物所动。
她知道,程风自报姓氏——他要彻彻底底把她放在姬月恒的对立面。
让她没有回头路。
“好徒儿,你果真可信,便是亲子也不如你。”程风莫名感慨了一句。
他唤暗卫上前,给她喂了一粒丹丸,程令雪恢复知觉,起身,像个没有情绪的的傀儡,退至程风身后。
她冷道:“师父。”
姬月恒抬起无力的手伸向她。
“七七,回来……”
程令雪忍不住抬眼,对上他寥落破碎的目光,清冷眸子泛了红。
“对不起,是你逼我……”
低语透着哽咽,她咬住牙关。
程风叹息着,转向她,冷厉稍退,他温声道:“好徒儿,你今日做得很好,是他们对不起你在先,你放心,我知你对他有几分情意,必不会伤及他性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