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刀伤反复,又添新伤,只怕动及筋骨,且、且……”
“你只管说。”这些话多次反复,纪渊耳朵都要听出茧子来了。
太医看他不甚在意的样子,心中轻叹一声,继续说道:“且这南方水体,菌藻丛生,依臣来看,怕是有水毒侵体……”
纪渊心下了然,自从那次遇袭之后,自己便总是低烧,想必也有这水毒的原因。
“筋骨之伤,应卧床休养,而水邪侵体,微臣医术浅薄,只能对症下药。”
说着,太医俯下身子去,就等皇帝暴怒,让他去找解决方法,却没想到头顶上沉默许久,纪渊才说道:“那就走一步算一步吧。”
太医像是逃过一劫,却也心知皇帝对自己的身体太不上心,估计就连自己刚刚提出的建议也没有听进去,他想再劝,可今日皇帝心情大约不是很好,于是小心翼翼地包好伤口退下了。
纪渊只在寝殿里小憩半刻,便被人叫醒,说是京城那边又递了消息过来,回到议事堂一坐又是一天,直到深夜。
“去挽苑吧。”
为了不让谢霖看出腿伤,纪渊在转角处便下了轿辇,却没想谢霖仍是睡着,纪渊只能在床边静静看了一会,便转身离开了。
房门轻轻合上,门口挂着厚帘,一丝风都没有透进来。
床上的男人轻轻睁开了眼,望着晃动的碎玉珠帘,长久地沉默。
南京行宫建的低调,是借着一处荒废王府扩建而成,是以仍有些房屋遵照王府布局,譬如这挽苑,不知是否错觉,这处小院竟有些像是平王府自己的屋子。
如今一切都像旧事重演,自己又回到了权力斗争之中,肺病复发,就连住的屋子都似故里,昏暗的房间让他喘不过气来,负责照料的宫女不知他的习惯,吹谢了灯。
谢霖呼吸艰难,心口绞痛,头顶沉重的床帐向他压来,像是要勒死人一般绞住他的脖子,熟悉的布局是致命的绞刑架,他徒劳地伸手抓挠自己的脖子,想要将窒息的纱帐拨开,可已经挠出道道血痕,窒息的危险却分毫不减。
又是这样,他不愿回忆的过往,终于逃离的过往,终于还是追上了他。
横纵交织的棋盘格上,一粒又一粒地牺牲,恩师、朋友,甚至自己,只为破局。
可到头来,自己又拖着一副病体残身,放弃好不容易重启的生活,继续回到宫禁之中。
类似的念头不住地在脑海盘旋,谢霖双脚蹬踩床铺,想要逃离床幔的绞刑,“咚”地一声,挣扎的人从床上滚了下来,重重地砸在地上。
纪渊因着想起宫女没有给谢霖点灯,去而复返,刚在门外便听到一声巨响,冲进门时,就看到这样的画面,谢霖失去了平日里的冷静,单穿一身白色亵衣,躺在地上,正疯狂地抓挠自己的脖子,渗出的血液已染红了领口。
他冲上去,将人捞进怀里,怀中单薄的身体已被冷汗浸湿,他抓住谢霖抓挠的双手,男人不住哭吟挣扎,纪渊将人摁进自己怀里,安慰道:“我在这里,别怕,别怕。”
他还是回到这宫中,还是逃不掉。
“放过我……”
谢霖闷声说道,声若蚊呐,从纪渊怀中挣脱出来。
“放过我吧,你还要我做什么呢?你已经是皇帝了,天下那些男人女人,你哪一个得不到呢?你去招纳你的后宫,去玩乐你的戏院,为什么又要带着我呢?你也从来不会回家看我,为什么呢?为什么还要把我带回来呢……”
谢霖双眼无神,毫无条理地念着,每一句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