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韪总算还不太笨,在尝试做出行动之前,他还寻了刘璋一趟。
可即使在他旁敲侧击的问询中,刘璋并未告诉他,自己会有被父亲送去长安为质的可能,赵韪还是有些不妙的预感。
谁让刘璋对他说,那两位使者曾经跟他提起过两件事。
其一就是荆州牧刘表之子刘琦来到了长安,在长安朝廷中担任起了太仆的职务,也就是当年袁基所担任的位置。
九卿之中的太仆负责车马,但实际上更准确的说法应该是,负责天子出行的仪仗。
这是个相对来说闲散的职务。
在刘虞过于简朴的生活中,他是没有进行什么仪仗出行的机会的。
也便是给宗室子弟安排了个名位不低,但没有太多麻烦的职位,无疑是在表现长安朝廷对宗室的态度。
这话当然是李儒而不是齐周说的。
但齐周并未觉得此话之中有什么问题。
这话正是在通过陛下对荆州方向的态度来表明,只要益州牧在他们进攻袁绍和公孙瓒期间也能拿出这样的表现,他们也同样是可以和睦相处互助共赢的。
还得算是在给刘虞刷形象分。
李儒提到的第二件事则是——
兖州牧曹操的儿子曹丕早在去年就已经到了乐平书院,在乐平书院中就读。
这句话被李儒拿在明面上来说有两种意思。
其一就是,别看曹操的兖州牧是通过邺城朝廷来得到委任的,实际上他稳定兖州,依靠的却是他本人的实力。既然有这个将儿子送到乐平书院来就读的情况,甚至和并州之间还有往来交易,谁也没法确定,一旦长安朝廷要对邺城朝廷发起吞并,兖州会不会从原本的敌方变成了他们的前哨。
这就是在显示军事实力。
另一方面,曹操为什么会将儿子送到并州来就读?还不是因为并州有蔡邕郑玄这些大才。
这是在显示文化实力。
因为这样的一番陈说,当时的齐周甚至觉得,“李蒙”这个人还是没有这么差劲的,起码在当时他为了维护长安朝廷体面的时候,总算还是说了几句人话。
但实际上呢?
按照李儒教导乔亭的时候所说,他这两句话都另有其他的意思。
“我们从别人这里获知到的消息是很琐碎的,需要通过各种手段去打探整合,直到抓到这个关键的线索人物,别人从我们这里获知到的也同样零碎。”
李儒解释道:“所以在往后,你也不能指望对方能领悟你送出的全部假消息,多给他一点模棱两可的信息,让他通过任何一种拼凑组合,得到的都是同样的答案,这才是有效的误导。”
这种有效的误导,曾经在李儒协助董卓逃脱羌人的合围中展现过,如今则是用在了对付赵韪上。
赵韪从刘璋这里得到的讯息,非但没让他觉得,他从驿馆中得到的可能是个假消息,反而加剧了他的这种判断。
刘表将长子刘琦送入长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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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赵韪看来,都是将相对来说没有继承权的儿子给送走,和长安朝廷交好。
这样的话在刘璋的面前说,其中好像有些隐藏的深意。
按照赵韪的判断,这出送质的说辞大概就是真了!
那就不必再去多想消息的真伪,直接想想该当如何改变这个局面。
直接去跟刘焉本人说,即便要送人质也不能送四公子,这显然不可行。
刘璋暗弱温和,才是赵韪选择刘璋最重要的原因,若是让刘焉本人来选,只怕那个被他丢去经商做富贵闲人的二儿子都要比小儿子更适合作为他的接替者。
刘焉也显然不喜欢他们益州人在他的决定上做出太多的干涉。
那直接谋害这趟长安来的使者,让他们没法完成出使的任务,从源头上断绝刘璋被带走的可能?
这也不可能!
长安来使所带的侍从是从赵云的部将里分出来的,都是凉并二州的悍将,若要将他们解决,所制造出的动静绝对不小。
这样一来,赵韪就不得不将自己所做出的举动暴露在刘焉的面前,很有可能会因此成为被他清算的对象。
这对他来说有百害而无一利。
再者说来,倘若从长安朝廷派遣到益州的使者身亡,关中与长安之间相对和平的关系,就会在一夕之间被打破。
乔琰能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先击败了李傕派往凉州的入侵队伍,而后自陈仓打入关中,谁又敢说,她不会在对袁绍那边保持着凭借太行山戍防的优势,先因为这个借口对着益州发起进攻。
若按照山川地理的条件,这还真不是一件不可能做到的事情。
这就对赵韪来说更不妙了。
他不满于刘焉对东州士的偏袒,并不意味着他希望将益州交到其他人的手里来统领。
刘焉的汉室宗亲之名,和他治理益州的手段,对益州人来说依然是有利可图的。
若非如此,在刘焉以莫须有的罪名对益州豪强进行处决,又镇压了任岐所引发的叛乱后,以赵韪为首的益州人不可能还对刘焉保持着这样支持的态度。
所以他不能以太过激烈的手段,让益州直接成为长安朝廷的眼中钉。
那就换一个方向来考虑。
他想到了从驿馆那边收到的消息。
对方说的是,比起袁绍和公孙瓒之流,刘焉还是相对来说配合的,且并没有不臣之心。
有没有一种可能,稍微提高几分刘焉对长安朝廷的威胁,又还不到过界的地步,让原本并不苛刻的送质条件变得苛刻起来?
赵韪陷入了沉思。
他还真不能算是纯靠蛮力的武将。
在他跟随刘焉进入益州之前,他在洛阳朝廷中担任的是太仓令的官职。
作为大司农之下的属官,这是个正儿八经的文官职位。
但要不是因为他这有却不多的脑力,李儒也不
() 会选择将赵韪作为利用的对象。
赵韪基于增加刘焉对长安威胁的角度,先想到的是让张鲁那边再折腾出一点动静。
然而张鲁,或者说是天师道,完全就是不可预料到行动分寸的。
就算同为益州人,他们也是在谋求不同的利益。
若要赵韪看来,张鲁只怕更想要的是得到一块属于自己的传教地盘,而不是和汉室出身的幽州牧达成共赢。
到时候若是做得过了火,难保给益州带来灾厄。
那就只能换一种方式了——
给这些前来长安的使者提供一些模棱两可的信息,又将这个把柄给销毁!
到时候长安至多对他们产生几分警惕,却没有这个实际问责的理由。
只要确实没有越界太多就好。
当今司空黄琬的姑姑就是他们这位益州牧刘焉的母亲,总要从中斡旋一二的。
赵韪想到这里,只觉豁然开朗。
他当即喊来了心腹,让人去操作起来。
那下属骤然得到这种离奇的指令,不由惊了一跳,连忙问道:“这……这真不会出事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