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下如何?
在这一瞬间何进的脑子里闪过了无数个念头。
现在的局势如何,他虽嘴笨,却也不是真只靠着这些士人的推动就莽上来的,总还有一杆心中的秤。
站在这里的不是两方人,起码不是按照南宫城墙内外而划分出来的两个阵营。
而是方。
宦官、士族以及他何进!
正如张让所说,若是他在此时将这些刚失去了最大依靠的宦官逼迫到绝路上,虽然能在将他们斩杀殆尽后,确保将刘辩给扶持到皇位上,可这些士族势力也就完全失去限制了。
偏偏外戚与皇室之间还不是完全可以相互信赖的关系。
哪怕是他那个同父异母的妹妹何皇后,在她成为太后之后,想必更关心的也是小皇帝的利益,而不是他们何氏满门!
那么或许他真应该选择在此时放过张让等人一马,就像刚刚过世的刘宏一般,在宦官和士族的势力之间往复周旋,从两方都获取到足够的利益,以让自己处在不败的位置上。
张让等人还比袁绍他们这些口头上说得好听的,要更符合他的心意,因为他们已经做出了实际的行动。
杀了董重,便是最好的投名状!
骠骑将军董重与那此时屯兵在河东、甚至已经逼近了洛阳的董卓可没有任何的关系,他乃是当今董太后的内侄,也便是属于刘协的势力。
董侯刘协若要坐上天子之位,既要有天子传位的诏书,又得有董重手下兵马的拥趸。
何进原本以为,张让等人传诏让董重面见陛下,是为了给这位骠骑将军一个名正言顺的出兵理由,却没想到他们是在死亡的恐惧下,先将董重给杀了,作为对他何进的示好。
好啊!这简直再好也没有了。
张让他们是主动撇开了和刘协之间的联系!
何进又哪里会想到,刘宏在死前留下的最后一条谋划,便是要铲除他这位大将军,甚至不惜让张让与蹇硕等人先杀了董重来取信于他。
这是这位帝王无所不可利用的谋划。
在董重死不瞑目的头颅置于他马蹄之下的时候,何进再看向那皇城方向,便只剩下了满心畅快。
便是张让令他只能带上二百士卒随行又如何?
有了这些人在侧,已经足够保卫他的安全。
若是人数过多,反倒有了谋逆的嫌疑。
何进朗声说道:“且先让我身边之人确认陛下的生死。”
他话音刚落便看到从南宫城墙上垂吊下来了一只吊篮。
他抬了抬手,示意身边的一员随从前去。
那心腹随从登上了吊篮,被接入了南宫之中,大约一盏茶多的时间又被人给放了下来。
他急奔而来,朝着何进回道:“陛下确实已经大行,传位诏书也确实是给董侯的。”
此皆为他亲眼所见。
他也看到董重那失去了头颅的尸体正倒在嘉
德殿内。
大约那位骠骑将军也不会想到他在入内后见到的不是活着的陛下,而是这样要命的一击。
而在听到刘宏最终还是选择了传位刘协的时候,何进非但没有生气,反而在此时露出了一个笑容。
总归刘宏觉得刘协比之刘辩更加聪慧、更符合他的心意,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情了,现在遗诏中如此决断也不奇怪。
何进笑的是,对方明明嫌弃他们兄妹粗鄙,所生的皇子辩也难当大任,可昔日簇拥在他身边为他所驱策的宦官势力还不是在他死后秘不发丧,将董重给杀了,投靠到了他这一边来!
最后的胜者还是他何进!
有了这几个事实在眼前,何进全然没管袁绍等人在此时对他的劝阻,说的什么箭在弦上局势已成之类的话,当即下令,让除了要跟随他进入南宫的二百士卒之外的其他人,都往后退出了一段距离。
而后在那一面城门缓缓打开后,他领着这支卫队一道踏足了这内宫重地。
宫门敞开,他便看到了此时站在前方迎接他的张让赵忠等人。
大约是因为先前的诛杀董重举动,让这两人的身上沾染了不少鲜血,也让这还被刘宏称过父母、昔日里趾高气扬的两位宦官,看起来格外像是两条——
落水狗!
何进只能想到这样的比喻。
他策马而前,甚至懒得因为身处南宫之中而下马,只是何其倨傲地停在了张让的身边,说道:“让公啊,你若早如此明智,又哪里还用到今天这样杀皇亲来取信于我的地步?”
张让面露苦色,回道:“大将军说笑了,我若是先前就站到你这边来,只怕早就不为陛下所容了。”
何进闻言一哂,想想也真是张让说的这么回事。
便只开口问道:“两位皇子已经从北宫方向的城门送入南宫来了,传国玉玺在何处?”
在南侧的宫门合拢后,虽然少了袁绍等人在侧,何进却没觉得自己此时身处在危险之中,反倒因身处在一个此时无主的地盘上,那等贪婪狡诈的底层习性占据了上风,只觉浑身自在。
与此同时,那北面的宫门开启又关闭,正是得了他的指令后,将原本身处北宫之中的刘协和刘辩都送来了此地。
张让听着小黄门来报,情知他们此时已算是让刘协处在了个安全的环境,不由松了一口气。
他便朝着何进回道:“请大将军随我来。”
何进不问刘宏遗体如何处理如何发丧,而是先问及传国玉玺的所在简直再合理不过。
既然只有传位于刘协的诏书,那么刘辩要想登基,或者说是合乎理法地登基,也就最好能有一张新的敕令。
哪怕是后写的也无妨,只要在上方加盖了天子玉玺印信,又有大将军的护持,便已足够了!
见张让将他朝着东边的宫室方向引,而不是朝着西边的嘉德殿方向,何进在心中暗骂了一句张让老狐狸。
这家伙看起来是防备着他强行闯入宫
中,故而先将传国玉玺给藏了起来。
好在他没选择跟对方翻脸,而是接受了他的投诚,否则要扶持外甥的上位还有些麻烦。
中平二年南宫起火,并未波及到这一片。
这处于洛阳南宫东南角的宫室,与公府邸只有一墙之隔,多是些形同于衙署的办公之处。
即便张让正在领着何进一道往北面一些的区域走,这一片的巷道依然要比之寻常宫室之间的道路狭窄些。
何进心中存着尽快拿到玉玺的想法,又如何会留意到在这样的宫室走道之间,他那随行的二百侍从队伍已经被拉成了长列,早起不到庇护他的效果。
他只看到张让驻足在了一处宫室院墙偏门之处,说道:“便在此处了,请将军稍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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