毕竟自打先皇去后,这叔侄二人从未同时出现在一处。
恭顺王这时来朝,分明是来者不善。
没有人敢在这时去触太上皇的霉头。
哪怕是眼睛亮亮的小皇帝,因着殿内的诡异气氛和身旁的太上皇,此刻也僵着身子没有出声。
谢杨穿着明黄色的龙袍,经过最初的愣怔,已经迅速回过神来,镇定发问:“祁儿近来身子如何?怎么想着跑来这儿劳神?”
“劳叔父挂念,侄儿的身子如今已然大安了。”
谢祁唇边含笑,抬眼望着谢杨,笑意渐深,莞尔道:“今日来此处,只是想问叔父一桩事。”
谢杨心里不断地猜测,面上却不动声色:“何事?”
谢祁望着上首,轻笑道:“侄儿想问问叔父,当年叔父说,待侄儿及冠后,便将本就属于侄儿的皇位物归原主的承诺,可还作数?”
第105章 交锋
声音落地,满殿阒然,紧接着便传来窸窸窣窣的动静。
群臣下意识抬首张望,面面相觑间,皆从对方面上瞧出难以置信的神情。
虽说一朝天子一朝臣,可距先皇驾崩毕竟只过了十数年。更何况,太子当年因年幼让位之事流传得沸沸扬扬,至今还在民间口口相传,得百姓赞颂。
民间的传言尚且禁绝不止,身处朝堂之中的百官又岂会轻易忘怀?
可他们也同样知道,恭顺王及冠之年,太上皇雷厉风行地传位,就是不想大权旁落,让恭顺王重登帝位。
传位之时,恭顺王身在皇陵拦阻不及,是以自吞苦果尚且情有可原。
可他回京后,太上皇已然避居范阳,朝中新君尚幼,摄政王虽才识过人,手段到底不比太上皇老辣。如此天时人和之机,恭顺王却不发难,众人都只当他逍遥多年,又因身子孱弱,早对帝位无觊觎之心。
万万没有想到,他竟会在太上皇再度掌权的时机,在众目睽睽之下,以如此直白的方式,忽然间重提旧事。
饶是群臣震惊不已,此刻也不得不赞一句恭顺王真乃大勇之人也。
朝臣尚且有心思看热闹,谢杨的神情却难看至极。
他久经世事,自以为万事皆在掌握,却独独没有料到,素来韬光养晦的谢祁,这回居然如此冲动大胆。
但即便是他,也不得不承认,当众逼问一举,看似鲁莽,实则着实是高招。
这些年来,他高居庙堂,表面上看驱使朝臣坐拥四海好不风光,可这一路到底有多如履薄冰,只有他自己知道。
朝臣心思各异,蒙受先皇余荫之人不在少数,期盼着先皇之子能够重续正统之人亦屡见不鲜。
他竭力地效仿先皇仁政,妄图取而代之,但他却连谢祁年幼让位的仁德也越不过。
十数年来,他汲汲营营,几次三番地在暗中下手,可谢祁总能化险为夷。斩草却无法除根,后果就是如今这等局面。
当年的稚童在高台之下长身玉立,即便要仰视他,周身的风姿也出众逼人,分毫不见弱态。
这就是嫡脉正统。
是他竭尽全力也迈不过去的坎儿。
谢杨居高临下,搭在膝上的手紧握成拳,眼神沉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