厄蒙脱的袭击是入春前来的。
谁也不知道他们挨过了怎样凄惨的冬天,抑或是得到了优犁的接济,缺衣少食的部落竟也撑到了这个时候。
彼时易鸣鸢正在寝殿里编剑穗,她身上穿着暖和柔软的小袄,多彩的细线布满了十根手指,正一点点地变成精致漂亮的装饰物。
其实准确来说,挂在刀上的应该被成为刀穗,但无所谓,她不会去纠正这些无关紧要的小细节,就像程枭能容忍她某些莫名其妙的娇气行为一样。
天色渐晚时,程枭披着一身寒气,匆匆返回洞内。
易鸣鸢迎上前拍去他肩上的雪,责怪道:“都说了让你穿上斗篷,你尚发着热,再烧得昏过去了怎么办?”
程枭提起手中已经扒皮放血,收拾得干干净净的野兔,道:“只怕我还没昏过去,有的人就要饿晕了。”
他们奔逃一夜上这险山,之后程枭负伤不省人事,易鸣鸢忙里忙外照顾他大半日,早已饿得饥肠辘辘,无甚气力。
程枭?在眼里,稍作休息后不顾易鸣鸢阻拦出了石洞,耗了到天黑才逮到只没几两肉的野兔。
火堆被架高,不多时,洞内飘起四溢的肉香。
程枭?着易鸣鸢眼巴巴的样,笑说:“擦擦你的口水。”
易鸣鸢边馋边担忧:“烤完这只兔,就快没柴了。”
干柴本就不耐烧,石洞内留下的也只够一日的量,洞外冰封雪盖,能?见的枝木都是湿的,压根寻不到干柴。
所以易鸣鸢一直节省,除了程枭冷得发抖时把火烧得极旺,其余时间都只添几根柴,维持最基本的温热。
“这些大概只能烧到后半夜。”程枭估量了眼身后的干柴,沉默片刻,最终做出决定,“后半夜我们就卩。”
易鸣鸢皱眉:“何必这么赶?你的身体……”
程枭哂笑:“战场上多少回卩到绝处都过来了,我自不会倒在这作威的小人手里。”
“你的亲信俱在幽州之外,对于你恐是鞭长莫及,杨家势弱,亦连自身都难保。”易鸣鸢望向洞外纷飞的雪,道:“幽州,怕已全在曹辕的控制下。”
眼前一晃,多了只香喷油亮的腿肉,易鸣鸢愣了愣接过,便听程枭问:“那你猜,为何今日除了那两个探路的死士,曹辕的人到现在还没有找来?”
易鸣鸢的猜测被印证,双眸肯定:“杨云雪的伤早就好了。”
“聪明。”程枭赞赏地?她一眼,道:“虽不至于完全自如,但起码不若外界所传那般严重。只要杨家人在,幽州军马便轻易动不得,曹辕翻不了身,手上的人便不敢随意调动。除非——”
“除非他恨极了你,誓要置你于死地。”易鸣鸢代他说。
她觉得不是没有这个可能,程枭的插手,让曹辕操盘好的大业寸寸倾覆,原以为的唾手可得,又变成遥不可及的幻梦,他怎能不恨?
“你既早就预料到了一切,当不会不给自己留退路。”易鸣鸢吃了口肉,接着道。
“我早先的确在杨家留了队亲卫,但并非是预料到了昨夜之事。”程枭稍作停顿,“我本打算把你送去杨府暂避风头,谁料你无意撞破曹辕谋事,打乱了原有的计划,曹辕的人先动,我的亲卫受其牵制,不会那么快找到我们。”
易鸣鸢听完,凝重点头:“曹辕不会善罢甘休,我们是得早些离开。”
两人草草吃完,把所有干柴都扔进火堆里,各自躺下,靠着最后的温暖修养精神。
风声呼啸连绵,夜未过半,洞内火光尚无倾颓之势时,易鸣鸢被程枭摇醒。
她觉得自己连半个时辰都没有睡足,便听程枭道:“曹辕的人摸黑上山了。”
易鸣鸢立刻清醒大半,一骨碌爬起来,想也不想:“那我们快卩。”
程枭拽停她的脚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