颂清十分喜爱他,如无意外,虎奴应该能少年登科,入朝为官,李楹总是不自觉将虎奴与鲤儿联系起来,她于是下意识说道:“鲤儿不是才六岁吗?他这辈子不能做官吗?要等下辈子?”
鲤儿父亲失笑:“我们是农户,他也要做一辈子农户,怎么可能做官呢?”
李楹这才醍醐灌顶,这地方太过诡异,她都忘了这些人死于太昌二十年三月了,那时新政尚未推行,科举制还未设立,不可能出现“朝为田舍郎,暮登天子堂”的画面,纵然鲤儿再怎么聪明,他这个出身,在当时已注定了他的命运。
可若鲤儿能活到第二年,等到新政推行,他就能有改变命运的希望,只可惜,他的生命,注定永远停留在六岁那年了。
崔珣又问:“那仙人每次来的时候,有没有留下什么圣物?”
“有。”鲤儿父亲道:“每次都会给我们一碗圣水,喝了什么病都会好,可灵验了。”
崔珣掌管刑狱三年,听到这句话时,他心中大概了然,他对鲤儿父母拱手道:“既然仙人最近不来,那我们也不等了,时候不早,我们要赶路了,后会有期。”
鲤儿父母呵呵笑着点头,鲤儿正在田地里玩耍,见崔珣二人要走,急急忙忙跑来:“阿兄和阿姊要走了吗?”
鲤儿虽成了鬼,但还保存着天真习性,不舍的时候,就嘟着嘴,闷闷不乐,崔珣看着他,微微笑道:“嗯,我们,下次再见。”
崔珣与李楹离开田地后,崔珣还惦记着客舍主人的话,早上客舍主人说,从桃源镇去巩州城,需要七八日,但若能翻过万壑山,时间可以缩短成一日,而牛家村就是上万壑山的必经之路,崔珣于是便往万壑山方向走,但越近万壑山,浓雾越强,到最后简直是伸手不见五指,还是靠李楹燃起鬼火,两人才勉强出了浓雾。
一出浓雾,两人才发现又回到了刚才出发的原地,看来这浓雾是一个阵法,而且是一个不太好破的阵法。
崔珣无奈,只能和李楹走回原路,先返回村口再做打算,两人往回走的时候,又遇到很多村民,无一例外全部是鬼魂之身,崔珣踏出村口的时候,又皱眉回头望了望密密麻麻的坟冢,然后才抿唇离开。
之前栓在树上的康居马已经卧在草地上睡着了,崔珣和李楹席地而坐,如今虽是夏季,但晚风还是有些凛冽,尤其是鬼村颇为邪门,风从鬼村刮来,阴寒刺骨,李楹想去康居马负着的行囊里寻狐裘为崔珣披上,崔珣却阻止道:“不必了。”
李楹担心道:“你不冷吗?”
明明寒症那么严重。
崔珣摇了摇头,李楹不太相信,于是去握他的手,果然崔珣又僵硬了下,李楹抬眸,有些着恼的握更紧了,崔珣顿时不敢一动也不敢动,还好李楹今日不打算和他计较,她握了握他的手,的确十分温热,李楹道:“今夜汤药不是没喝么?怎么你的手这般暖和。”
相反刚从鬼村出来的她,手冰凉的可以。
崔珣含糊道:“没什么事了。”
李楹心中想,这寒症怎么偏偏出长安就没什么事了,但一想,又觉得也许如崔珣所言,积沙成塔,他喝了几个月汤药,终于起了效果,她于是展颜笑道:“嗯,没事了就好。”
她在真心实意为他高兴,许是她的欣喜太过纯粹,崔珣略略垂下眸去,不敢看她,他顿了顿,转换了一个话题,说道:“鲤儿他们的死,我大概知道是什么缘故了。”
“什么缘故?”
崔珣脑海里慢慢将一切串成一条线,从见到的坟冢开始,到鲤儿父母的言语为止,他沉吟半晌,道:“应是鲤儿口中的仙长,在三十年前,引诱他们喝下掺有剧毒的圣水,这才让牛家村二百二十人一夕之间暴毙,之后,那位仙长又用极其歹毒的阵法,设在坟冢之上,将他们魂魄困住,让他们以为他们仍在人世。”
李楹听后一惊:“所以他们才会每逢夜间,就认为是白日,昼伏夜出?”
崔珣颔首,李楹问:“那个仙长为什么要这么做?他为什么要杀两百个农户?这对他有什么好处?”
崔珣凝思片刻,才道:“若我没猜错的话,应是续命之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