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己则从荷囊中掏出几块碎银,递给解差:“几位郎君,此次路途遥远,还劳烦几位照顾了。”
她将一切打点的妥妥贴贴,那几个解差接过碎银,嬉皮笑脸道:“听说沈阙污了小娘子的身子,这才将小娘子从崔珣的手中抢了过来,如今沈阙落了难,小娘子怎么不跟了崔珣,反而要跟沈阙去岭南受苦?”
阿蛮木然道:“我一条贱命,去哪里不是一样,何况我夫君只是一时落难,但他到底还是圣人的表兄,太后的外甥,想必在岭南也呆不了多久,我又何必担一个见风使舵的骂名。”
几个解差互相看了一眼,阿蛮这话倒提醒了他们,沈阙再怎么落难,那也是圣人的表兄,得罪不起,于是众人恭恭敬敬道:“小娘子说的对,这一路上,小娘子也无需担心。”
阿蛮点了点头,她转身钻进马车,将刚装满水的革囊递给沈阙和沈妻,沈妻说道:“辛苦妹妹了。”
沈阙则眼神复杂,一言不发,片刻后,才说了句:“为何?”
阿蛮垂首,只说道:“我认命了。”
只是说这四个字的时候,她脑海中,却回响起那日沈阙被判流放,他自宫中归来,喝的酩酊大醉,嘴里喃喃说着很多她听不懂的话,什么阿姊,什么阿娘,还说什么他恨了二十九年,发现是一场笑话,最后他口中居然囫囵说着“天威军”、“盛云廷”几个字。
天威军?盛云廷?赏春宴时她就奇怪,阿兄只是一个小小虞侯,沈阙四品中郎将,到底为何对他那般仇恨?如今他口中又说出“盛云廷”三字,她更是奇怪。
她要随沈阙去岭南,她要弄清楚,但现在,不用她弄清楚了,一切已经有了答案。
阿蛮低眉,藏起眉眼间的那一抹愤恨,她撇过头,掀起马车帷幔,望向山坡,隐隐约约,看到了那个暗绯身影,她面上没什么神情,只是放下帷幔,垂下头去。
此去岭南,生死难料,她虽只是一介弱女子,但也有一身铮铮铁骨,兄仇不报,她盛阿蛮,誓不为人。
马车悠悠驶离官道,直到完全消失在视线中,崔珣才抿了抿唇,回过头。
他意外的,看到了李楹。
他愣了一愣,问道:“你怎么来了?”
李楹微微笑了笑:“知道今日阿蛮要走,你定然心里难过,所以来陪你。”
崔珣也笑了笑,只是笑容之中有些许黯然,他慢慢说道:“我已去信给桂州都督,让他多照顾照顾阿蛮,其余的,只能靠她自己了。”
李楹大概知晓桂州都督张弘毅,此人乃是朝中清流,因为不结党不营私,又喜欢直言进谏,不太得人喜欢,所以被外放到桂州做都督,既是清流,想来定然是看不上崔珣的,崔珣此次给他写信,一定是极尽低声下气,他回信之时,对崔珣又定是百般羞辱,而崔珣向来自尊心极强,这般求一个看不上自己的人,他心里肯定不是很好受。
李楹抿了抿唇,忽说道:“刚才上山的时候,看到蔷薇花开了一路,特别好看,你陪我去看看,好么?”
崔珣点了点头,他和李楹一起,沿着山下小路走去,果然看到了一片蔷薇花海。
蔷薇花花瓣层层叠叠,红的灿烂奔放,如耀眼云霞般艳丽夺目,李楹与崔珣朝花海走去,她忽问:“崔珣,你是十四岁的时候,去天威军的吗?”
崔珣怔了下,然后点头,李楹又道:“你在天威军,呆了三年?”
崔珣又点了点头,后面李楹就没说了,因为三年后,就是落雁岭一战,天威军全军覆没,崔珣也被突厥俘虏,人人都说他投降了突厥,但李楹却觉得,他没有。
可这段经历崔珣不愿讲,李楹也不再问,她只是道:“天威军的主帅,叫郭勤威么?他是什么样的人啊?”
崔珣不知道她为何突然问起郭帅,但他仍回忆了下,说道:“他是个很好的人,平易近人,关爱下属,和士兵同吃同住,自己的赏赐和俸禄全部分给部下,大家都很喜欢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