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底是为什么……我记得他当时应下请求的态度,好似我只是向他讨了两条银鲑鱼,他压根就没多问你们两个一句,这没道理……除了让你们好好做我的学徒,他还提了别的事吗?”
一晚上夜岗刚刚结束,艾格在这海风吹拂的清晨昏昏欲睡。
“还讲了点他每一任大副都喜欢听的故事,砍海盗、荣誉、墓碑……诸如此类,喝醉时大家都会讲的那一套。”
医生背着手望他,眼里满是怀疑。他低头收拢左手五指,又张开,这次的绷带绑得有点紧。
“好奇的话,晚上你可以去底舱坐一会儿,水手们能将类似的故事讲得更精彩。说真的,我记不得了,唯一可以确认的是我成为不了他的大副。”说着扯了扯左手绷带的边沿。
医生捕捉到他的动作,注意力立马转移,他盯着绷带的样子如临大敌。
“别再动它,下一次我拆开它的时候,如果伤口再没结痂,看看接下来我会怎么对待那只手,敷点黑腥草怎么样,你会喜欢那味道的。”老人嘴角下拉,“放在岸上,你这点伤早该痊愈,海上空气潮湿是一回事,但我同样知道你是怎么糟蹋那伤口的,刚刚你单手提过药箱时甚至没想要换上右手。”
他揉着自己额头:“对疼痛有点儿敬畏,艾格。”
艾格把手放回兜里,旁观老人脸色。
明亮日光里,那苍老皮肤宛如刚刚经历了一夜风霜的老树。正如船长所说,上船之后,老人脸色一天差过一天,看起来比任何时分都要心事重重。
“睡得不太好,对吗?”
医生端过桌上他刚挤出来的柠檬水,走向窗边。
“不是很好,但也没你想得那么糟,老人家需要的睡眠只有那么一点点,我整晚都好好闭着我的眼睛。我只是——”
“只是……我睡着了,或许不是那么熟,半梦半醒。我听到了水声,不是海浪,就在楼下,睁开眼的时候我想起来,你们昨晚在水舱值夜岗,是吗?”他站在窗前看着远方,“你们在照看那条——”
“人鱼。”
“对……人鱼。”老人抿了一口水,“我本以为你们的工作仅仅是门外看守,但我听到船员们在讨论人鱼吃什么……他们说你们需要给人鱼喂食。”
“早上我从楼上往下看,伊登就站在外面,而我看到你进了一次水舱……你进去干什么?”
“确认它的存活。”艾格说,“它受着伤,蛮重的伤……‘别让它死了’,那个病恹恹的商人这么说。”
昨夜他们花了半刻钟草草替它换好海水,关门上锁,靠着木门席地而坐,一整个晚上,他始终能听到门后鱼尾摆动池水的规律声响,不虚弱也不激烈,艾格猜那动物一夜都没闭上眼睛。等到他去厨舱拿了点早餐再回来,察觉门内失去了动静,舱室在甲板逐渐增多的脚步声下格外安静,便进门看了一眼。
而人鱼好好呆在水里,脑袋从水面冒出来的时候,眼睛湿润平静,他也分辨不出来那道可怖伤口对它来说到底致不致命。
看着眼前药箱,闻着里面传来的药草气味,他心不在焉地想着要不要给它水里撒几把外伤用药。
“艾格。”
医生立在窗口,眼睛一瞬不错地注视他。
“……你好奇那生物?”
闻言,艾格从药箱前抬起眼睛,歪头打量老人此刻的表情。
现在他看起来是棵正在遭受风霜的老树了,忧虑更甚他刚刚问询船长召见时的样子。
“让我想想。”艾格目视老人从窗边走回桌前,“你给我讲过的人鱼故事大概有……三十多个?其中至少二十个故事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