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人呼唤一声,他似没有听见,提了提手中酒桶,逆着人群走向远处沉黑密林。
堪斯特岛说小不小,说大也不大,离家几英里还能碰见熟人的情况不算少见,似乎岛民往来总离不开那几块道路广场,但若是偶尔远望,黑压压的森林又让人觉得隔壁小镇仿佛隔着无尽海面,遥远得难以跨越。
和镇上大多数男孩一样,艾格对这片森林熟如自家后院,只是不同于那些饥瘦的半大少年乐忠于划分地盘抢松果,像他这样从小不缺食物、体魄生长如劲松的年轻人熟知哪里可以避开巡卫兵偷猎到狐狸和角鹿,哪里绕道才可以和雄踞密林的狼群与棕熊相安无事。
抬头通过嶙峋枝丫辨认出一棵年迈老杉,艾格几下拐上林间小道。
今年的冬雪似乎融化过早,伐木季还未结束,雪地已暴露出干硬的黑土,森林里运送木材的雪道陆续罢了工,巨大的杉木横亘路中,伐木工人与推车俱已不堪重负。
“这见鬼的水坑!抬上去,使点劲!后面的人都没睡醒吗?!”
“后面的人呢?”
“跑了几个年轻人,昨晚有三艘南方来的大家伙进港了,招募船员的消息一大早就跑遍了全镇。”
“看来小鬼们认为划桨比砍树更威风。”
“呵,他们还认为做梦比干活能让人更快地填饱肚子。”
艾格从吵吵嚷嚷的伐木工人旁走过。
破旧的推车横在小道中央,一只黑色毡帽架在车头上。寒风中的帽子眼看着就要掉落,擦身而过时,刚想随手把它摆正,手还未碰到毡帽,远处突然传来一声怒喝:“喂!那边的小子!”
喝声是冲他来的。
“放下你的手,否则明天你只能用绷带给脑袋取暖了!”
“啧。”艾格一脚踹开挡道推车,木条吱呀作响,毡帽“啪嗒”一下摔进水坑。
寒风将身后暴起的咒骂刮得模糊不清。
“三十铜币,数清了。”酒馆老板把一个脏得看不出底色的袋子扔了过来。
艾格抬手接过,颠了颠。
大船进港,酒馆一向是海上来客寻欢作乐的必经之站,采光极差的木屋一大早就人声沸鼎,大笑声、大叫声、还有老板腰间钱袋哗哗作响声。
红光满面的大胡子老板从柜台后摇摇晃晃走出,掀开那桶新来的朗姆酒,脑袋埋过去陶醉地深嗅了一口。
艾格对这酒馆老板的听闻不多,吝啬的脾性是其中一个,此刻明白这大概还是个老酒鬼。
酒桶正要离地,艾格抬起腿,一脚踩住了桶沿。琥珀色的酒液晃动了一下,洒上他的麂皮靴。
老板一愣,抬起他铜铃般的眼睛。
指尖捏着袋子里拿出来的一枚钱币,艾格低下头,与老板对视。酒鬼脸上那双铜铃大眼精神奕奕,看样子不算醉得厉害。
“铜币?”他问。
突然将钱币弹向酒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