细白的沙滩,木栈道斜斜向上。
茅草屋的顶是黄褐色的草叶,边沿就像是被调皮的顽童在不断吹着,有层次如麦浪一般拂動翻飞。
也许是靠近海边的关系,空气里都是湿润的海的气息。
有种咸咸的,清爽的味道,钻在漂浮的发丝间,钻在慢慢攥起的细白手指间。
苏玉尘和沈雾就这样对视着,没有一个人说话,却有海风与树叶的奏鸣曲为背景,送上一阵沙沙的优美轻音。
两美人注视彼此,一高一低,一站一坐,美好的像是一幅画。
“原来,你真的在这里。”
良久,苏玉尘才说出了见沈雾之后的第一句话。
沈雾把被风吹乱的长发挽去耳后,看了苏玉尘一眼:“你……”
她话没说完,就转头回去,继续抱着膝盖望向起起伏伏的海面。
苏玉尘平复了心口的起伏,渐渐平静了一下心跳,才拾级而上。
沈雾身边是一个小的木栈道拼起来的平台,身后就是小小的茅草屋,而这个台子上并没有任何围栏,就好像这里本来就只是一处景观,没考虑实际使用中会产生的问题,显得有那么点欠缺安全性。
苏玉尘来到沈雾身边,轻轻落座,学着她的模样坐下之后,还大喇喇地把腿垂了下去。
海风里,细白修长的小腿一晃一晃的。
远处海岸线上的阳光已经不再灼烈,隐隐有下沉之势。
沈雾皱了皱眉头,扯了身边人一把:“往里面点,小心危险。”
苏玉尘微笑着望回去,杏眼里带着点俏皮:“那你坐在这里,不危险吗?”
她俩坐的地方在同一处,看起来就好像是处在同一个起始线上,这位置也是苏玉尘坐下的时候,专门挑的。
“你坐在这里多久了?”
面对苏玉尘的这个问题,沈雾沉默了几秒,再开口的时候,一阵海风吹过来,又吹乱了波浪长发的发梢。
“你有没有觉得不舒服。”
再开口,沈雾却是问的这句话。
苏玉尘循着她
的视线,望向大海:“你是因为这个不高兴吗?”
“我没有不高兴。”
沈雾这下回应的很快,说完以后就沉默下来,水红色的唇瓣轻轻张了张,很艰难地说:“我只是觉得做饭太难了,一直学不会,有点挫败感。”
这是沈雾活到现在,27年来,有生以来为数不多的挫败感。
怎么也学不会的事情,会给他带来非常大的无力感。
这对别人也许没什么,但是对于好强的人来说,这样多多少少都会有些心里不适。
“哪里学不会,”苏玉尘轻轻覆上沈雾的手背。
说话间,细白的指尖收了收紧,把那只白皙的手攥在了掌心。“你做的饭菜我不是也吃了嘛,味道有很大进步呢。”
沈雾的手原本是抱着双膝的,但由于刚刚苏玉尘坐在了木平台的边沿,看起来有点危险有点冒失,她一着急扯了一把,再说话的时候,手就自然垂在身侧,此刻被苏玉尘轻柔地攥住,没来由地心口颤了一下。
耳垂红了一片的沈雾垂眸看脚尖前的位置,“你之前又没吃过我做的饭菜,哪里能判断有没有进步。”
她又重重叹了口气:“明明就糟糕透了。”
万万没想到,沈雾竟然这么在意厨艺这件事情。
之前那次戴着墨镜站在厨房门口,都不愿意搭理物业工作人员,不是不好相处,是生自己气了呀。
念及此,苏玉尘的嘴角勾了勾。
她正了正色,攥着沈雾的手,小朋友拉钩钩似的晃了晃:“哪里没有进步。”
“那次都和锅化作一体铲不下来,这次不是可以正常盛出来吃了吗?这还不是长足的进步,还有什么是进步。”
“……”
沈雾:“……”
停了两秒,沈雾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你这是在劝我吗?怎么听起来好像更加糟糕了呢。”
“不会不会,”苏玉尘一手拉着沈雾的手,另一手捂住心口:“我真的吃出来你做饭时候带的那种温暖和爱了。”
“而且……”她停了停:“只有我吃了,所以我才最有发言权。”
“味道不是很差的,虽然还有一点点进步空间,但是已经非常好了呢。”
这一席话,实在让沈雾心口泛起一股暖流,刚刚已经冷冰冰的心脏,此刻已经被汩汩冒出的温热甘泉捂得热热乎乎。
她轻轻哼了一声,也晃了晃苏玉尘的手,“苏玉尘,你是不是没有味觉。”
“嗯?我吗?”
苏玉尘指了指自己,杏眼一弯:“有啊,我有味觉的呀。”
“怎么这么说。”
沈雾眼角余光斜睨了苏玉尘几秒,然后愈发大力晃了晃手里的柔荑:“因为我也吃了一口!”
似乎是被自己气笑了,她拉着苏玉尘的手晃啊晃的,挺无语地开口说道:“难吃死了,也不知道你怎么吃得下去那么难吃的东西。”
所以沈雾才在
苏玉尘吃了半程的时候,把碗抢走了。
所以才会这么生气、这么挫败的吧?
苏玉尘任由自己的手臂被摇晃着,一直微笑着注视沈雾。
半响,才温和又认真地说:“因为,是你做的啊。”
——因为是你做的,所以甘之如饴。
夕阳西沉,一片火红色的艳丽烟霞弥漫在海平面上,远处的钴蓝色的天际好像被烫伤,快速地缩减。
海面上映着被剪碎的粼粼波光,夕阳被揉成了一片晶格化的碎片,被丢在了起伏的画卷上。
两个人在夕阳下,与刚刚结了果子的椰树一起,被映成了一片剪影。
风也温和,海也温和,空气里都是甜蜜多巴胺的味道,不知道是谁按下了快门,定格了这一瞬间的温馨与美好。
-
扶南带着二人出岛的时候,脸色并不怎么好。
沈雾也没问,苏玉尘大概是觉得自己不应该问,只是静静陪在沈雾身边。
下了船,坐上了扶南的白色吉普。
大切诺基马达咆哮着嘶吼着,撕裂了夜幕,带着嚣张的轰鸣声,冲出了地库停车场。
沈雾在苏玉尘旁边,盘着腿坐着,虽然都有按规定绑安全带,但总觉得她特别放松,有点坐没坐样的嫌疑。
那个明艳嚣张的名牌手机壳包裹着沈雾的最新型号的手机,被她随意拿在手里,搓着屏幕。
莹蓝色的光照亮了沈雾的脸,映亮了一双桃花眼。
苏玉尘坐在那里,俨然是一副正襟危坐的模样,双膝并拢,双手置于膝盖前。
前面的驾驶位就是扶南,而扶南旁边的副驾驶的位置是空的,就像是有意而为之一般,刻意不叫人在旁边。
一个红灯,扶南踩了刹车。
今天的扶南戴了一副无边框的银腿眼镜,锋锐的眸色从玻璃镜片后面透出来。
她盯着后视镜,“都知道了?”
沈雾“嗯”了一声。
挺无所谓地耸了耸肩,“刚刚知道。”
红灯变绿灯,扶南的大切诺基又冲入了车海中。
扶南直视着路面,按下转向灯的同时,快速打了一把方向。
车子蛮横地过了个调头弯,甩掉了追在后面的几条娱记小尾巴。
“知道了还这么淡定。”
扶南说着,又突然上了高架,把后面车气的直按喇叭。
擦身而过,唯一那辆跟的非常紧的也并没有幸免,被一溜烟又给甩没了,扶南又从后视镜里瞥了一眼沈雾。
沈雾没什么表示,手指在屏幕上戳戳点点的,也不知道在忙活些什么。
苏玉尘在后排绑着安全带,快成涡轮洗衣机内胆了,只能说万幸安全带绑的牢牢靠靠,不然非甩得贴着玻璃过弯道。
车里的气氛突然有点压抑。
说不清为什么,苏玉尘总感觉今天的扶南开起车来非常的凶。
说出来的话也让人不
是很能理解。
“是……发生了什么事情了吗?”
苏玉尘试探着小小声开口,手指在双膝上轻轻搓着:“要是不太方便的话,也可以不用回答的。”
毕竟大领导和公司合伙人在前面给自己开车,社畜打工人心底有点虚也是正常的。
那清清淡淡的声音落下去,像是口清泉咕咚了一个澄澈透明的小泡泡。
沈雾看过来,本来有点轻蹙的眉头,在看见苏玉尘那张略显局促的小脸的时候,心中的郁结豁然开朗了。
她望着苏玉尘,会心微笑:“没有,一点小麻烦。”
听见被称为一点小麻烦,扶南有点不认同地推了推无框眼镜。
随后还是冷淡地开口:“恐怕不是一点。”
“……”
不是一点,那就是真的有麻烦了。
苏玉尘皱了皱眉头:“所以,是挺大的麻烦,对吗?”
她想帮帮忙,但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帮得上什么。
反正需要她做什么,她就勇往无前地去做就是了——倾尽全力,在所不辞。
“倒也不算是,”沈雾继续笑着,拉起苏玉尘的手,就像是之前苏玉尘拉着她的手似的,把对方僵硬的手臂晃了晃,“别担心,没什么大不了的,别人搭了台子想唱大戏罢了,我们也要给人家这个机会不是吗?”
两个人像是小朋友似的又拉起了手,轻轻摇晃着。
苏玉尘果然好一些了,轻轻吐出一口气,“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随时告诉我。”
“嗯。”沈雾点点头,又晃了晃苏玉尘的手。
“……”
前面开车的扶南被迫塞了一口狗粮,有点看不下去了。
皱眉道:“估计已经给人家一个大机会了,节目组真的,要收手机这点,让我们失了先机……”
她似乎因为自己的话愈发有点不高兴,再次张口语气冷硬的要命:“我一定要打电话过去投诉,还是我朋友呢,遇见事情也不同意我登岛找你们,这朋友没得做了!”
这说的应该是她的制片人朋友。
沈雾不舍得松开苏玉尘的手,把另一只手丢开手机,在眼前扇了扇。
“easyeasy,这也不是什么大事,以你的能力,三两下也就解决了,不是吗?”
大概是听沈雾说的轻松,扶南本来心口的那一块大石也略松动了些。
直到听见沈雾补充了一句:“我家老佛爷从她跑马的庄园回来了,带着她的法国情人米雪儿,周日家宴,你来。”
扶南脸上的那一抹化不开的不豫之色才渐渐消散了。
“那应该,没事了。”
在扶南放松地叹了口气的时候,苏玉尘的视线瞄过去,看见那紧绷的肩部线条慢慢松弛了下来。
看起来是真的放松了。
那沈雾说的老佛爷,是沈雾的妈妈吗?
就在苏玉尘思绪乱飘的时候,
“对了,”扶南望了一眼后视镜:“还没问呢,你们的心动短信最后怎么投的?”
“……”
苏玉尘没说话,抿抿嘴看向沈雾。
沈雾依旧拉着苏玉尘的手,另一手拂了一下发丝,一点没有负罪感地开了口:“都投给了匡龚儿。”
“啊,匡总?”
扶南显然有点诧异。
“那不成了人气王了?”
她推了一把鼻梁上的眼镜,把惊歪掉的眼镜扶正,有点不自然的尴尬笑笑:“匡总参加这个节目,能适应就已经不错了,你们还给人家投成人气王了。”
沈雾微笑托腮,“人气王可以任意投选一个心动目标,对方不可以拒绝哦。”
扶南又看了看后视镜:“那匡总最后选了谁?”
此时此刻。
山顶别墅山庄。
刘若萌扒在栏杆上,化作一片剪影,对月呼号:“救命啊——”
“谁来救救小猫咪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