榆城天色泛白,地面早已变干,窗外的绿叶被微风吹得细微作响。
医院里的消毒水气味浓重,周围有许多怀孕的年轻女性,大都有家人陪伴。
甘棠独自一人坐在长椅上,神情落寞,低头看着手机发呆。
秦屹淮给她打了好几个电话,她在开车,手机静音,一个也没接到。
甘棠此刻反打过去,没人接听,她打了两次,怕他有事在忙,没敢再多打。
甘棠只在微信上给他留言:【我手机静音了,你找我有什么事吗?】
等了许久,那边没回。
甘棠:【爷爷还好吗?】
又等了一会儿,还是没回。
甘棠连消息也不敢发了,没敢说自己在医院检查怀孕。
她现在想得多,万一还没证实情况就跟他讲,她担心他觉得自己又在骗他。
旁边坐着一个孕妇,她丈夫坐在一旁玩手机,她或许是无聊,见甘棠独自一人,善意搭话道:“你几个月了?”
甘棠听见声音,有些不好意思回复:“我还不知道自己怀没怀。”
女人惊讶道:“那你坐这儿干嘛啊,这儿是产科,你该去妇科。”
“啊?”甘棠模样有些呆愣,属实是分不清里面的门道。
温思茗让她别慌,帮她挂号忙前忙后,见了面就带着她直奔产科,她也不懂,干脆乖乖在这儿坐了。
她没什么经验,但温思茗也没有。思思好像还是有点儿不靠谱。
温思茗去了洗手间,不知从哪里得了消息,大概也是意识到错误,着急忙慌赶过来,惊呼道:“啊啊啊我好像挂错号了。”
有的医院直接是妇产科,但有的医院会分产科和妇科,温思茗小白一个,分不清也是正常。
甘棠低头在手机上操作,看上去倒是比温思茗淡定:“别急,我已经在重新挂了。”
她努力让自己情绪平静下来,除了淡定一点,好像也别无他法。
医院人真的太多,温思茗坐下来嘟囔道:“那还要等好久,要不是你家医院离得远,直接去那儿了。自己家医院好图个方便嘛,大小姐驾到,通通闪开。”
甘棠闻言牵了下嘴角,但她其实没太大所谓:“在这里也是一样。”
温思茗见状心疼又自责,感叹道:“要是秦屹淮在就好了。”
虽然但是,温思茗不得不承认,秦屹淮肯定比她靠谱,他肯定会把棠棠照顾好,至少不会慌了阵脚,犯这种挂错号的错误。
但此话一出,她也知道自己说错话,偷摸打量甘棠神色,见她没有太大异常才放下心来。
女生手指微不可查顿了一下,似有若无轻“嗯”一声,声音淹没在人声里,细微得快要听不见。
她垂眸,仿佛将所有情绪都掩藏得很好。可是,她也是真的想他。
很想很想。
两人一番折腾,一直到下午两点才真正见到医生,
问完情况,医生也没有妄下决断,直接让她去抽血检测。
温思茗往抽血管那里看了一眼,不禁问道:“你见这么点儿血也会晕?那你平常怎么生活?电视剧里经常有血流出来,那你岂不是天天玩完?”
甘棠往抽血管出看了一眼,闭紧眼,晃晃脑袋,只晕眩一下,恢复如常。她解释道:“医生说我的情况有些奇怪,心理因素,还跟见血时的情绪有关。日常不是大面积血迹,我也不会晕。”
温思茗打了个响指,肯定道:“懂了,薛定谔的晕血。”
这么一说,好像也没错,甘棠无言反驳。
抽血结果要在两个钟头以后才会有,姐妹两个在医院低头玩手机,温思茗侧眼往旁边一瞧,甘棠正在看怀孕注意事项,还专门开了个便利贴。
然后,她又看见甘棠点开秦屹淮头像,点开输入框,打了几个字,没发出去,一直发呆。
怪心酸的。
她的温氏爱情法则在这一刻可能不太适用,温思茗不知道说什么,摸摸甘棠的背。
助理医师在外面叫号,温思茗拉着甘棠进去,把单子给医生看。
医生是个五六十岁的中年女人,黑发里掺些白,带着副眼镜,看上去蛮和蔼。
医生扶了扶眼镜,眼神微眯,盯着单子看了一下:“HCG数值在5以下,孕酮也低,你这没怀孕啊。”
甘棠说不上心底是什么感觉,松了口气,随之是一阵一阵的失望。
温思茗察觉她情绪,一直摸她背,让她放宽心。
“我小腹有时候会痛,最近近期也不稳定。”
医生又问:“一直痛吗?”
甘棠思索过后回答:“不是一直,特殊情况下会痛。”
比如说受凉,还有做太狠。
医生大概是对这种情况司空见惯,说话一套一套,但仔细看了眼她情况以后,又多说两句:“你自己得注意点儿特殊情况啊,身体是自己的,好好保养。我听你之前说有吃中药的情况,小时候也受过冻伤着根本又养了回来,但我看了一下,你最近两年不适合要孩子,好好调养,注意点儿别吃凉的,最近冬天也别受凉……”
医生说了几句就让她们俩走,后面还有人等着排队。
两个人在医院里白忙活一通,心情也像坐过山车一样起起伏伏。
从医院出来时,已经接近四点,天色阴阴,接近于晴。
温思茗看得出来她的失望,别说她了,温思茗自己都有些失望。
空欢喜一场。
太突然了,让人猝不及防。
温思茗安慰她道:“放宽心,没怀就没怀嘛,先调理好身体,以后再要也是一样的。”
甘棠“嗯”了一声,整个人精疲力尽,本就苍白的面色更加无精打采。
他每次都有带套,虽说有的时候会溢出来,但中招的可能性确实太小。
其实没怀也好,最近事情太多,她害怕真怀了,宝宝在她肚子里会有问
题。
真这样的话,她能自责死。
温思茗见她状态还算正常,心下稍安。
两个人没了什么再出去泡温泉的心思,毕竟玩也需要精气神。
在医院忙活大半天,没几个人能有精气神。
屋漏偏逢连夜雨,王经理打电话给温思茗,说店里又有个顾客出了事,温思茗骂骂咧咧,一阵心烦意乱,马不停蹄往店里赶。
姐妹两个只能下次再约。
下午的风像是暴雨灾难过后的抚慰,轻柔,似有若无,叫人放松舒适。
甘棠开车准备回家,刚坐上车,还没把手机放回去,接到一通电话,秦屹淮给她打的。
她看到来电有些愣住,手指一滑,接听。
两个人共同保持沉默,甘棠还没反应过来,不知道该说什么,刚打算开口问问爷爷,男人的话先从电话那头响起。
不知为何,秦屹淮的嗓音听上去有些哑:“你现在人在哪里?”
有没有受伤?宝宝有没有事?
这些他不太敢问,一时的放纵造就他现在的缄默。
甘棠不想让他担心,捏紧手机,轻声回复道:“在外面,准备回家了。”
讲话声音停顿时,甘棠能听见男人那边的登机提示音,猜想他应该是在机场。
她又问:“你要回来了吗?”
嘈杂的人声和行李箱滚轮声变成男人的伴奏,在这一刻,她只听得见他低沉的嗓音:“我已经回来了。”
甘棠有些意外,但她在他面前太小心,不敢放肆,也不敢多说一句:“那我在家等你回来。”
那边静默片刻,“好。”
甘棠今天没开跑车,只是一辆低调的宝马,白车混合在车流中,一会儿消失不见。
大概是暴雨过后,榆城基础设施未修复完全,等到今天才纷纷出门,路途有些拥挤,甘棠晚一会儿才到林港。
她不知道秦屹淮有没有先到家,没立刻进门,站在门前做好心理准备才进屋。
甘棠打开门,只觉室内很安静,她换好鞋,走过玄关处,才发现男人正坐在沙发上等她。
两天没见,她肉眼可见有些无措,看见男人,也不太敢靠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