堰镇上找了家客栈安置下。白天经历了一场打斗,众人也都累了,一起吃过饭就各自回了房间休息。
亥时中,一切都归于沉寂,独留枝头莺声啼啼,偶有冷风刮过,凄冷迷离。
方思阮熄了灯,趁着夜色,只身一人出了客栈,她的人影渐渐没入了夜色之中……
她来到郊外的一座荒废已久的小庙门前。她白天两度路过这座小庙,却一直没有入内,此刻伸手推门。
只听"咯吱"一声,门板摇摇欲坠仿佛就要倒下,尘土随着震动齐齐抖落,静悄悄的,只有她的呼吸声。
方思阮扫视了四周,只见屋檐蛛网密布,一只绿蛛攀爬在角落吐丝织网,打量了一番后,她将目光集中在了殿中仅存的一座佛像上,赤色的金刚朝她怒目而视,他的右臂被蠹虫啃噬,掉落在青石砖上,佛身上裂开一道道缝隙。
"小阮。"
佛像传出个低沉的男声,方思阮微微一愣,可佛像怎能口吐人言?她忽而意识到什么回过神来,紧接着,自佛像后走出一个灰袍人,走近了些,他的面容骤然映入了她的眼帘。
成昆。
算起来他们已有十年未见面,这十年间只通过峨眉负责采买的弟子传信往来,方思阮乍然一见他,一股陌生感扑面而来。
他的样貌不曾改变,只是衰老了些,可周身气质却与从前大相径庭。
当年,他收养了她,一直以她父亲自称,方思阮就真把自己扮作一个稚童,对他说的话表面上言听计从,内心却存着自己的小心思,期望有一天能够摆脱他的摆布。
一个成年人一个小孩子互相演着戏。
在她幼时,成昆待她是浮于表面的疼爱,时不时仍抑制不住,对她露出怨怼复杂的神色。
但现在,成昆的眉眼舒展,神色温和,一派平静从容,心机越发深沉,难以捉摸。
"爹爹!"方思阮忽然露出欢喜的神色,小跑着上前,到他身前时却突然停下了脚步,咬了咬唇有些踌躇,看上去展臂颇有些“近乡情怯”之情。
成昆微微一笑,搂住她,摸着她的发鬓满怀欣慰:"我家小阮都长那么高了啊。"
"来,让爹爹好好看看。"见方思阮满脸的孺慕之情,他松开手,双手握住她的手臂,如同天底下所有慈父一般,上下扫视着方思阮,亲昵地刮了刮她的鼻子,感慨着叹息,"都已经是个大姑娘了。"
方思阮眼睛都不眨地说着违心的假话:"爹爹,我好想你。"
"我一听说灭绝派你下山了,就特意来寻你。"成昆呵呵一笑,明知故问道,"你是怎么找到这里来的?"
方思阮听见他要考一考自己,有些羞怯道:"爹爹,我在梅花镖扎到的那棵树上摸到了你做的记号,就猜到了你在附近。你遁入了佛门,最有可能的落脚的地方就是寺庙。你要想见我定不会去香火鼎盛的寺院,我观察过了十堰镇只有这一处荒废了的小庙。"
说到此,她又顽皮一笑地补充道:"还有一点,你一路都跟在我身后,对不对?"
成昆到这时才摘下了兜帽,露出泛着青色的光头,头顶烫着齐整的戒疤。他是个受过剃度仪式的真和尚,却永远无法遁入空门。
成昆畅怀大笑,连连赞道:"不愧是我的女儿。"
他关怀地问起她这些年的情况,她一一作答,半真半假的。最后他又问起灭绝师太让她下山来的目的,方思阮心里清楚是他故意放出谢逊的消息,便也不瞒他,老老实实地跟他说是为了寻找谢逊的下落。
"你下山办事,今后我们父女团聚也更容易了。"成昆皱起眉,缓缓道,"只是你身边的这三个师姐着实碍事......"
方思阮立刻焦急地开口道:"这些年师姐们都对我关爱有加,把我当作亲生妹妹看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