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予洲常年外出做派遣任务,衣食住行都在外舱的津渡口解决。但基地内舱仍为他保留了一间基础公寓,不大不小,住两个人刚好。
上次回内舱已是一年前,下车后,宁予洲看见居住区的防护外墙恍惚了一瞬,甚至有些陌生。
终端手环震了震,他收到了一条通讯申请,来自议事长助理。
[议事长她最近正着手准备下一届议事竞选演讲的事,暂时无暇面见二位,非常抱歉。]助理小姐说,[但外舱的事情不用担心,议事长已经在处理了,届时还请宁队长配合一下。]宁予洲疑问:“我配合什么?”
助理婉言:[您少出门就行。]宁予洲还想开口,助理那边传来一些人声,似乎是媒体和记者,她说了声抱歉后将通讯切断了。
过了一会儿,又留言消息:[议事长说有什么事等过两天她得空再谈。]当晚宁予洲就知道这事是怎么解决的了。
投影屏幕上,年过半百的议事长李女士正应对着众多采访,面色从容不迫。
问及宁予洲今日忽然出现在外舱引发骚动的事时,她首先表达了对此事的关注,随后对宁予洲的所作所为作出解释——宁予洲队长此番在黑林区遭受意外,被困将近一个月,精神力可能受到了异常磁场干扰或某些S级晶化植物的污染,处于不稳定的状态。再加上队友失踪打击太大,所以有应激行为也是难免。
总结:受刺激了,精神不正常。现在人已送进医院接受管控治疗了,大家不用担心。
星网上观众评论瞬间刷屏:[天哪,怎么会这样][这太令人痛心了][祝愿宁队长早日康复]……
宁队长本人:“……”
采访持续了半个多小时,到最后阶段,议事长一贯沉静的面容上露出了几分痛楚与怆然。
[最后,对于Z189队其余五位牺牲的派遣员,我表示沉痛的哀悼……他们的贡献应被所有人铭记在心,他们的名字将永远镌刻在纪念碑上,与世长存……]公寓内没开灯,昏黑一片,只有全息投影的幽光亮着。
宁予洲就这样看完了整场悼念典礼。
Z189不是他待过的第一支派遣队,但却是他亲手组建起来的第一支队伍。队员都是与他年龄相仿的人,最年轻的一位女性omega才21岁,最年长的也不过25岁。
从二星的基础评级跃升至四星,他们用了三年的时间。期间协力完成6次危险级别为五级的区域探索任务、11次四级任务、45次三级任务还有数不尽的一二级任务。
队中每一位派遣员宁予洲都十分熟悉,共同出生入死,情同手足。
纪念碑上砌满了密密匝匝的字,像一面墙,又像一座山。他们的姓名被刻在山脚下。
宁予洲伸手去摸,手指透过投影,摸了个空。
夜里宁予洲做了梦。
他回到了那片昏暗深邃的密林里,没有人,没有活物,无边无际,像一座没有出口的迷宫。
他听见自己粗重沉闷的喘气声,浑身如灌了铅一般沉重,狼狈地跑着,视线被血液模糊,快要看不清路。周围的巨木张牙舞爪,好似幢幢鬼影一般嘲笑他的无能。
宁予洲踉跄着一头栽倒在地,再爬起来时,眼前多了一把刀。
霎时间,他脑中又掀起了滔天的嘶吼和哭喊声。几十把尖锐的刀子同时插入了脑中,将他的每一根神经都搅成了稠泥。
他一时分不清是人在哭,还是刀在哭,亦或是他自己在哭。无数只手扯拽他,喊他,乞求他:“队长……救我……救救我……”宁予洲醒了。
他盯着天花板看了一会儿,翻身下床。
外面的天仍旧是黑的,新月星高悬在人造穹顶之上,像刽子手抡起了一柄银镰刀。
潘睡在隔壁房间,宁予洲的精神力比潘高两个层级,醒来不会将其惊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