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有些刻薄了。”
“阿蕊谢过王妃赏识。”严二娘子立时说道,眼风顺便向洛千淮瞟过去,很有些小人得志的得瑟相。
洛千淮并不以为意。现在已是她最后得到造纸术的机会,不成功便成仁,为了这门技术,就是把全场所有人得罪个遍又如何,大不了之后想办法补偿便是。
“既然世子请了我做点评,那么本夫人自然是要尽心尽力,帮着诸位娘子,寻出才艺中的瑕疵之处,之后裨补缺漏,方能有所广益。若只是随随便便说上几句好话,岂不是又要被人说成不学无术尸位素餐,既辜负了世子亲自提名的美意,又不利于诸位娘子的进益,如此有害无利之事,本夫人又为何要做?”
昌州王妃本就不是个有机心的人,听她说得头头是道,还拿出了自己的宝贝儿子当挡箭牌,虽然仍然觉得哪里不对,但思来想去,竟然也挑不出什么错处来,所以索性也不再多说。
成功迫得王妃闭了嘴,洛千淮站起身来,缓缓地走向严二娘子,目光在她的手指肚上微微一转,便笑着说道:
“你家中父兄应是武将吧?二娘子自幼生于边城,耳濡目染之下,也练了一身好本领,是以手上指的力道远远胜过常人,以此演绎琵琶,往往慷慨激昂,动人心弦。然回到西京之后,一言一行皆受约束,家中多半也请了人来,教导你以柔顺为美,便是这琵琶之音,也得去了那些洒脱不羁,压着性子轻拢慢捻,方才不失温雅柔顺——殊不知恰好适得其反。”
严二娘子先前还是满心怨气,听到这里却渐渐沉默了下去。只因洛千淮所言,还真的一点不差。就为了压住她这份飞扬跳脱的性子,不知道挨了嬷嬷多少手板,便是每每摸起琵琶之时,都下意识地最多只敢用三分力,只怕声调稍稍抬高,就会被说成是“呕哑嘲哳”的蛮曲,登不得大雅之堂
就是在这种长久的压制之下,她才渐渐变成了现在这副模样,每日不得不耐着性子去附和那些西京贵女,想她们所想,学她们所学,便是她们讨厌的人,她也会第一时间站出去,表现得比她们更加憎恶可在内心深处,她最厌恶的,其实还是这样的自己。
严二娘子陷入了深思之中,旁边与她交好的另一位武将家的段五娘子却有些不乐意了。
“夫人怕是来西京的时间还短,并不清楚京中曲风,本来便是以温和雅正为主。严二娘子方才所弹之曲,便极得其中精髓,夫人听惯了乡音村笛,一时不习惯也是有的,但那可算不上是严二娘子的错吧?”
洛千淮看了看小姑娘气冲冲地为朋友出头的模样,不但不生气,反而觉得兴味更浓。
“这位小娘子,你怕是不大清楚琵琶的由来。它本是胡人的乐器,专用于马上所鼓,推手前曰批,引手向后曰把,象其鼓时,因以为名也。是以弹奏琵琶本就需要力量,方能将其声激扬出去,若改成温声雅乐,大可换成其他乐器,既然选了琵琶,却又反其道而行之,想达到至境,怎么可能呢?”
洛千淮一口气说到这里,旁边的小娘子们已经全都听愣了。她们之中,只有寥寥数人,听说过琵琶这种乐器,传自西域,对于其先前的用途却是一无所知。
洛千淮也在心里感谢自己前世看过的诸多杂书,这会儿随便拎出一些来胡弄这些小娘子们,就足够了。
见堂上寂静无声,洛千淮便再接再厉:“再说回方才的曲子本身。严二娘子选的是塞上曲,也多少看过一点儿塞上风光,可受手法与见识所限,能够于曲中呈现出来的不足百分之一。”
“塞外到底是什么样子的?肯定不止是边城周围的乱花迷人眼,浅草没马蹄。那里天似穹庐,笼盖四野,朔风卷地,千里冰封。有明月出天山,苍茫云海间;更有大漠孤烟直,长河落日圆!”
洛千淮望着席间,被各种塞外诗词联句震住了的小娘子们,又扫了扫同样震惊的昌州王妃与满脸惊羡之色的虞贺,还有眼中盛满了星光,完全不想掩饰那份与有荣焉的墨公子,唇边漾起了笑意:
“若是在这塞外曲中,看不到这些风景,更用西京的轻歌漫舞,替代了天地奇景鬼斧神工,那么严二娘大可以丢弃琵琶,选择其他雅乐之器,倒也省得我在这里多费唇舌了。”
她说得口干舌燥,也不再看那严二娘子如何回应,直接退回席间坐了下去。
一杯茶就恰好出现在她的唇边,温度正好,甘甜可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