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几乎发出呜咽的声音,眼眶在不知不觉间被打湿。
直到她被少年的臂膀揽入怀中。
直到她的意识海里,突然出现无边无际、绿意盎然又生机勃勃的原始森林。
阳光灿烂地照耀在翠绿的树顶,被茂密的枝叶打碎成无数精灵般的光点,清风温柔地摇曳,光点快乐地起舞。
林间忽的响起一声清越欢快的猿啼,又有另一声与它交相呼应,两只三眼碧猿飞快地攀着密林里高大的树木,追逐嬉戏。
不时有其他可爱的猴子、相近的猿类爬上树干荡着秋千,对这场堪称猿类界的最顶级选手的“比赛”拍手称赞。
叽叽喳喳,鸣吼应和,扔着瓜果、树叶和鲜花喝彩。
一派温暖与祥和,一片愉悦与欢快。
“吼——吼吼吼嗷嗷——吼——”陡然间,身形更雄壮的三眼碧猿站在树顶发出一阵似乎带有独特意义的吼叫。
那只体型更为灵巧的三眼碧猿则疑惑地停了下来。
它们似乎在用独有的方式进行只有它们自己才能明白的交流。
然后,画面突的破碎。
充满欢乐的碧绿的生机盎然的森林消失,泛着冰冷光泽的金属和钢化玻璃又重回眼前。
慕言知道,意识里的世界是极其短暂的,而她只不过,才刚刚被一脸难过的酷拉皮卡搂入怀中。
“阿言……”
虽然根本没有听到她与三眼碧猿谈话的过程,但酷拉皮卡却从慕言的悲伤里以及这些生物的骚动里,大致猜测到它们的请求。
可是这种残酷的事,真的要让阿言来动手吗?
它们怎么能提出这样的要求?
不用想他就知道,阿言从小到大,肯定从未“杀死”过如此多的生命,从未背负过如此多条性命。
就连他,也是一样。
那么,他们应该无视它们的请求,就此离开吗?
到底,什么才是正确?
假装看不见它们的痛苦,让它们继续这么“活下去”,就是“仁慈”吗?
可以这么心安理得地告诉自己“我的手上还好没沾染任何鲜血”吗?
但是……又能这样轻易“杀掉”它们吗?
他们凭什么,他们有什么资格决定他人的生死,就因为它们拜托吗?
酷拉皮卡,忽然之间,陷入两难的抉择。
他向来自诩还算聪慧理智,也在此时,变得迷惑且不解。
听到酷拉皮卡为难的喊声,慕言微微一怔。
她重新抬起头,看到少年的眼中有和她一样的迷茫。
那秀丽又温柔的眉眼,此时微微蹙起。
那柔软的金发轻轻颤动,精致的面容变得忧愁而又迷惘,但那无时不刻不萦绕在他身边的温暖的气息,依旧如故。
慕言看着他,真的觉得,有时酷拉就像落在凡尘的天使一样。
慕言的心,不由微微放松。
她轻柔地回抱酷拉,圈住他的腰,脑袋搁在他的肩头,鼻息间是少年干净的略带青草的气息。
忽然的,她那困在死局中的心,变得柔软而又澄明。
“酷拉真好。”她轻轻地说。
“有酷拉在,真是太好了……”
面对少年越发困惑的眉眼,慕言轻柔一笑。
她将脑海里干扰她的那些充满请求的意识全都排除。
将头抬起来,环顾四周。
将所有被封锁在圆形钢化玻璃培养皿里、各色各样奇形怪状、一心求死的生物们,一一尽收眼底。
它们也在回视着她,恳求着她,甚至在平静的、安宁的和她做着最后的告别。
她能感受得到,这些生物在面临可能性的死亡时,反而是喜悦的、解脱的、放松的、祈祷的、甚至是感激的……
她发现自己在这些意识里竟然找不到一丝一毫不协调的杂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