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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卷一愣,没想到他居然真应自己的调笑,下意识便问:“唱歌?”

苏梦枕不好声色犬马,从来也没听他说过对丝竹之音有兴趣,猝然提出要求,叫季卷迷茫有余,更生好奇。

苏梦枕同样坐直身体,手提方才震落床上的红绸,似追忆般道:“你见向将军时给他唱过的歌。”

他神色间相当期待。

季卷反倒茫然。

她骗人上船时向来什么话都说得出口,大多时候都没走心,说过就忘,眼下苏梦枕提及她拉拢向孔时还唱过歌——她怎么一点印象都没了?

他又怎么把这种小事记到现在?

其实也无所谓。虽然想不起他想听哪首词曲,眼下情浓意动,随便挑一首时兴的花间词,未必不能逗苏梦枕高兴。

迎着苏梦枕的视线,季卷把耍赖式的“我忘了”三个字咽回肚里,按那日谈话间的气氛想了想,忽有了想法,开口唱道:“楚天千里清秋,水随天去秋无际。……把吴钩看了,栏杆拍遍,无人会,登临意。”

她学文不精,更没空深研,骤然被提要唱当今词牌,滑到嘴边的还是当初上学时背的那些名篇。季卷猜测自己当初唱给向孔的并不会是这首未出世的词,不过要说合适,未有比它更好的。等她把全词唱完,苏梦枕灼灼双眼盯她,果不去计较异同,嘴唇默默跟诵词句,忽勾动半生迷惘,叹道:“报国无门,铁衣寒透。”

他问:“如此忠义,英雄豪气,这是何人所做?”

季卷道:“是辛弃疾。再有几十年他就要出生,按原本轨迹,他要一生呼吁北上抗金,一生无果,郁郁而终。”

她说到这里,忽偷笑一瞬。

苏梦枕便慢慢也从词中悲懑抽离,低笑道:“这世上将少一个栏杆拍遍失意人。”

“我希望世上的失意人越少越好。”

苏梦枕放远的视线慢慢收到她的笑脸上,笃定道:“以你战功,已足名标青史,万古流芳。”

季卷露出一瞬牙酸的神情,摆手道:“以后我要听的吹吹捧捧还多着呢,为了我别太快膨胀,你还是少夸我几句。——而且我自己内省,光是效仿吕武一条,就足够被后世骂上许久了。要是再加上刺杀赵佶,借此造反这种说是秘密,却总会不胫而走的事情流传,哈!”

她相当得意、相当自豪、相当期待地说:“我们要不要赌一赌,以后有没有人骂我暴君?”

苏梦枕显然不想和她做这种赌局。但他同样站起身,缓步迈向她时,脸上竟也露出一丝与她近似的狡猾笑容。他道:“你杀赵佶,我挟赵桓。”

苏梦枕在她面前顿步,双掌穿过她腰间,压在贴着亲笔所书的“囍”字方桌上,把话中未尽意补完:“很相称。”

季卷立指拦住他嘴唇,笑容淡了。她心中震颤的时候总很少笑。片刻才道:“看来我们要并列被骂上很多年了。”

“不必唤取红巾翠袖,再揾英雄泪。”苏梦枕视线落在她粗糙生茧的指尖,轻吟辛弃疾词中末句,全不为身后名忧虑,反倒志得意满,与季卷一样傲然道:“有此报偿,何需浮名?”

他拨开季卷手指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