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会长，我们在副本里都是单纯过关的，”小桃低声在唐墨白耳边说，“我们知道会长不喜欢杀戮，所以我们都没有伤害原生世界的人哦。”

“哇，小桃真厉害，不杀人通关比杀人难多了。”

小桃闻言激动得耳根都红了，害羞地跑到自家哥哥身后不敢说话了，高个子恶魔僵硬地扯了扯嘴角，伸手按住妹妹的头，随后抬起头警惕地瞥了一眼乔舒亚。

他分明没有开口，声音却突兀出现在唐墨白脑海中：会长，需要处理这个恶魔吗？

唐墨白愣了一下，连忙想到：不用了，我没事，这位也是新加入的。

高个恶魔：但是他想对您不利，色欲恶魔的身体很麻烦，别和他们上床，会成瘾的。

唐墨白哭笑不得：好，我知道了，谢谢提醒。

见唐墨白神智清明，不像是被迷惑的样子，高个恶魔点点头，不再阻碍他们通行，乔舒亚对这个小插曲兴趣不大，始终皱着眉头，还在思考之前唐墨白那个问题。

“我知道了，你说的他们留下的东西是指消费能力？”乔舒亚指了指前面排队的恶魔队列，“因为赚到了积分，恶魔们更有消费的意愿，然后你们创建了食堂、澡堂，集市，恶魔们会在你的食堂、澡堂进行消费，也就是说你又把一部分积分赚了回去，再者恶魔们有了消费能力，就会吸引越来越多的恶魔来这里做生意，就比如商会联盟，你可以再向他们收一笔管理费。

扬音乐，餐桌正对着的落地窗可以直接看到二楼的光景。

唐墨白听见动静抬起头，也忍不住被晃了一下，光线昏沉下，乔舒亚整个人更是发光到耀眼，连发丝都书写着诱惑。

乔舒亚注意到唐墨白的视线，感觉自己终于找回了原本的节奏，优雅地走到座位旁坐下。

唐墨白这才回过神，有点不好意思地移开视线，转而看向落地窗外。

但乔舒亚可不会给猎物喘息的机会，他低声问：“所以，之前那个问题的答案是什么？”

“嗯？你放弃了吗？”唐墨白果然把目光重新转移到乔舒亚身上。

“对，我猜不到。”乔舒亚其实已经无所谓了，只是随便借着一个话题酝酿氛围，反正一顿晚餐有太多可能……

“所以，他们最珍贵的东西是什么？”他随意问，却不觉得唐墨白能给出一个令他满意的答案，恶魔能留下什么珍贵的东西？他们连一个积分都要斤斤计较。

“是安心感。”

“嗯？”乔舒亚皱眉，“安心感？这又算得上什么珍贵……”

蓦地，他止住话头，皱着眉，视线看向二楼下面，突然发觉了之前怪异感到底是来自哪里。

是笑容。

这里的恶魔笑容太多了。

不是说恶魔就不会笑，而是不会有那么多人笑，至少他之前去过那么多公会的驻地，从来没有见过那么多笑容。

哪怕是在集市，也很少会有人排队、寒暄，因为安全期时间紧迫，大家都是来去匆匆，更不可能有恶魔在自家安全屋外洗澡，因为洗澡是人类防御最弱的时候。

甚至这里……

乔舒亚看向落地窗外，也就是二楼的位置，一楼类似于工厂或者学校食堂，二楼则是大厅餐桌布置，下面环境虽然比不上三楼包间，但也很不错，许多关系好的恶魔们相约喝得酩酊大醉，揽着周围人的脖子大声笑谈，这是几乎不可能在危机地狱看到的情况，因为醉酒会严重影响判断力。

危机地狱的机制代表了数不尽的天灾，数不清的威胁，生活在这里的恶魔那可能有什么安心感，饥饿地狱的机制是饥饿逼迫人发疯，那么危机地狱就是……危机本身。

饥饿地狱最宝贵的是饱腹，危机地狱最宝贵的是安心。

因为这里可是危机地狱，天灾人祸随时降临，他们怎么能安心地袒露出脆弱的位置？

可事实就是发生了。

回想起这一路看到的景象，乔舒亚终于明白那种怪异感的来源，突然从那种虚幻的幕布中醒过来般，见鬼地看向端坐于餐桌对面的唐墨白，连特意压低的磁性声线都忘记了：“你是怎么做到的？！”

“我告诉你了啊，”唐墨白端起酒杯抿了一口，被酒液苦到，急忙放下，“他们替我采矿，拿走了矿石，留下了安心。”

“为什么？”

“因为这是他们劳动所得。”唐墨白说。

“为什么？”乔舒亚的表情更加迷茫了。

“嗯？你要我解释劳动的意义吗？”唐墨白皱起眉头，“因为这里更安全，没有人不喜欢安全，用劳力换取的积分，不会比刀口舔血更低贱，但成就感绝对会比掠夺来得更强大。”

“因为创造很难，但毁灭却很容易，那是他们搭建起来的浴室，他们搭建起来的食堂，所以他们能安心在这里享受，这是他们应得的，每个人都是这么想的，他们熟悉这里的一砖一瓦，一草一木，比直接用积分升级的安全屋更熟悉，比用杀戮得来的积分升级的防御装置更安心，这就是踏实感。”

当然劳动还有更深远的意义，比如重塑人生观，世界观，这就是为什么监狱有劳改的项目，劳动是一种远比书本更深刻的教育，它教育人们食物、衣服都是来之不易的。

但乔舒亚他们没有接受过类似的教育，所以唐墨白没有必要和他们提及，只是用他们能理解的方式去解释。

“他们用劳动换取了积分，并且知道在花完了以后还能用劳动换取，不必下副本历经生死去得到积分，所以花起来没有心理负担，这就是安心，而无论是人类还是恶魔，终其一生不过是为了追求安心感，尤其是危机地狱里，安心更是宝贵，我给了积分，他们把最珍贵的安心留了下来。”

唐墨白平静地说：“现在，哪怕我把他们赶走，他们也不会走了，他们会为了安心感留下来，任何人都不能夺走。”

乔舒亚呆若木鸡。

“你、你到底想做什么？？”

乔舒亚已经搞不懂了，他以为唐墨白最容易看透，可是到头来，却发现他的思想深如海渊，他的眼睛已经看向了寻常恶魔望不到的地方。

“我想改变恶魔这个群体。”唐墨白的眼睛很亮，他身上没有任何多余的珠宝装饰，唯独一双眼眸灿如烈阳，“饥饿地狱、危机地狱，这两个地狱的机制都在将恶魔推入欲望的深渊，既然欲望是可以被引导的，为什么不能是我呢？”

乔舒亚呼吸一窒。

不只是他，在隔壁包间悄悄偷听的三位也同时屏气凝神，言无真眼睛亮得惊人，赛特则是看着天花板，似乎在认真思考什么，伊曼纽尔缓缓吐出一口气，按住了胸口。

人工智能没有心跳，但是他此刻却莫名觉得这里涨得厉害，像是某些情愫呼之欲出。

在此之前，乔舒亚和唐墨白接触的这段时间，他一直都看轻唐墨白。

因为他看起来实在不像是恶魔，还是那么大的公会的会长，他既不残忍，也不狡猾，看起来还有点傻白甜，恋爱脑，数次怀疑他是不是已经言无真架空了。

但现在，他才明白，扶光的运行一直都是为了一个人的意志而设，至今扶光的每一个决策，都只是为了一个恶魔疯狂的理想。

是的，理想，没有比这个词更能形容唐墨白疯狂的野心了。

这个代表现如今至高地狱的词汇。

没有人知道理想地狱的晋升机制，但是所有人都知道那是最疯狂的恶魔的归宿。

而现在，乔舒亚却在唐墨白身上，看见了这份疯狂。

且不可抑制地，被这疯狂的漩涡席卷。

浑身麻痹，目眩神迷。

此刻在发光的到底是什么？珠宝、烛火……还是他眼里的理想？

第184章危机地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