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忠诚一文不值,邵城不止一次这样提醒过他。但现在看来,这天真的年轻人大概从未把这句叮嘱放在心上。
白嘉树又喝了一杯,邵城沉声提醒道:“陛下,饮酒要适度。”
又是这副规训的语气。白嘉树勾了勾嘴角,把酒杯还给了候在身边的侍从。
“没想到您撤兵撤得如此果断。”他在王座上坐直了身体,对邵城道,“邵一霄被俘,那群反贼至今都没有想要与我们交涉的意思,邵将军就不担心他的安危吗?”
邵城平静地答:“他打了败仗,得为自己错误的决策负责。”
白嘉树点了点头:“邵将军真是大公无私,令我钦佩。”
乌尔丹一战,皇家军队本来有着可观的兵力优势,广袤平原又十分适合骑兵作战,单看这两点,邵一霄有相当大的胜算。
但他犯了两个致命的错误。
被引诱到乌尔丹湖只是其一,其二,他忽视了叛军前期夺取的几个要塞。这几日邵城仔细翻看了所有的战报,那些位置蹊跷的要塞刚好可以打通一条路线曲折但能贯穿东西的补给线。
邵城压住怒火,但语气还是冷了下来:“如果陛下早一些将实情告知于我,也许事情不至于走到现在这个地步。”
“确实如此。”白嘉树痛快地承认了,“这几天我进行了深刻的反省。”
他稍作停顿,又叹息道:“都怪我太过草率,害您的夫人和一云心急如焚。”
邵城不禁皱起了眉。
这话初入耳没什么毛病,但仔细推敲后却有些奇怪。白鹤庭在巴尼亚山谷现身后,他立刻做了些安排,命人送沈遥与他们的小女儿一同去他位于东部沿海的领地度假。白嘉树此话一出,他才猛地想起——自己已经整整三天没有收到过沈遥的来信了。
“邵将军怎么如此意外?”可白嘉树的表情分明比他更加意外,他瞪大眼睛,恍然大悟地“啊”了一声,“我是不是忘记告诉你了?我担心一清从产房出来之后思念家人,便把他们二人请了回来。”
他把“请”字说得很用力,用词也不再礼貌,邵城迅速理解了一切。
一旦需要做出抉择,他必定会毫不犹豫地选择自己的亲生儿子。白嘉树早已想明白了这一点。
他为自己留了一招后手。
只是邵城无论如何都没能想到,白嘉树竟会在他手握兵权的情况下挟持他的妻女。
“陛下。”邵城一板一眼地提醒道,“他们也是你的家人。”
这话听着十分耳熟,白嘉树从侍从那里取过一杯酒,仰起脸想了一会儿:“我那哥哥也说过类似的话。”
这是一句蠢话,邵城已经意识到了。白逸与白鹤庭才是白嘉树真正的家人,可他们二人是什么下场?
白嘉树不等他开口,又继续道:“正因为我们是家人,所以我才要把他们藏在最安全的地方。”他把手中那杯酒一口气喝了,与邵城四目相对,语速很缓,但语气很笃定,“你,找不到他们的。”
“你这么做,没有好处——”
“邵将军恐怕得亲自去一趟乌尔丹了。”
邵城一怔:“你说什么?”
“他们说,”白嘉树面无表情地向他解释,“只要交出当年陷害裴元帅的元凶,他们就会立刻释放邵一霄。”
裴元帅。他对裴铭的称呼代表了他的态度。但比起他轻易的反水,更令邵城意外的是,乌尔丹人竟向他和白嘉树同时提出了赎人条件。
现在已经没有任何直接证据能证明裴铭被陷害一事与他有关,他本想先用白嘉树换回邵一霄,再从长计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