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担心没法交差,”他意外中难掩欣喜,“你倒主动送上门来?”
男孩单薄的胸膛急速鼓动,眼珠子红得似要迸裂开来,自紧咬的齿关中一字一顿地蹦出四个字:“我、杀、了、你。”
天真,莽撞,异想天开。那骑兵被他逗得大笑出声:“你都看见了?那刚才怎么躲着不出来?”他凑近男孩的脸,轻蔑地挑了下眉,“真是个小懦夫。”
裴焱仰头闭眼,生生将眼眶中的眼泪憋了回去,而后睁开眼,用力啐了他一口。
那骑兵瞬时变了脸。
他大手一挥,裴焱便一个趔趄,被推倒在了地上。
“小杂种。”他抹掉脸上的口水,自腰间抽出短剑,语气也变得阴沉森冷,“本来想让你死个痛快——”
“你想活吗?”一道清冷的少年音截断了他的话茬。
那骑兵于疑惑中转过头去。一直冷眼旁观的白鹤庭竟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了他的身后。他的脸上没什么表情,低垂着眼,望着那同样茫然的男孩。
那骑兵不明白他是何意,却又不敢顶撞,只好讷讷地提醒道:“可我们收到的命令是……不留活口。”
白鹤庭这才看向了他。
那骑兵在他冷冰冰的视线中读出了杀意,但为时已晚,白鹤庭连眨眼的机会都没给他。
温热鲜血溅了裴焱一脸。
裴焱懵住了。
这Alpha明明对这少年毕恭毕敬……却被毫不留情地割了喉。
白鹤庭推翻烛台,又来扯他的胳膊。裴焱这才猛然惊醒,紧抓着那骑兵的尸体不松手。“他不配……”他双手扒住尸体的手臂往起拽,语气同表情一样恶狠狠的,“不配同我母亲死在一起。”
白鹤庭蹙起了眉。
他无法理解这小孩的奇怪举动。人都死了。死人不用吃不用喝,也不会讲话,死在哪里,和谁死在一起又有什么关系。
房梁在火焰中发出噼里啪啦的异响,刺鼻浓烟灼烧着二人的喉咙。可眼前的倔骨头却与那尸体较起了劲,一副不拖走誓不罢休的模样。
真是麻烦。白鹤庭不耐烦地轻啧一声。
他不再继续耽搁时间,将那死沉的尸体拖到院子外面,而后带着那三步一回头的倔强小鬼连夜向西逃去。
但白鹤庭没能想到,这小鬼竟比他想象中还要难搞。
第二日清晨,他在朦胧天光中睁开眼,睡意在一瞬间统统消失。
这废弃农舍里哪还有第二个人的影子。
他伸手在裴焱昨日睡下的位置摸了摸,茅草上还隐约残留着一丝温度。
蠢货。
白鹤庭暗骂一句,推门追了出去。
*
他和他们分明是一伙的。
裴焱不知道那少年为何要杀掉同伴,也不知道他为何要给自己一个新的名字。
他甚至不知道自己与母亲风平浪静的生活为何会在一夜之间化为乌有。
但他在昨日闯入家门的那些骑兵口中第一次听到了自己生父的名字。
只是此时他已经没有额外的精力去思考。昨晚一整夜他都没敢合眼,天快亮的时候,见那少年终于沉入熟睡,他才趁机跑了出来。
这里距城区已经有段距离,寥寥几座简陋农舍散落在贫瘠的田野之间,再往西走,便是荒无人烟的大漠。
他从来都没有跑到过这么偏远的地方。
战战兢兢的男孩躲在一座废弃的谷仓里,紧攥的手心中全是湿汗。
奔腾的马蹄声已经近在咫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