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落,气氛陡然安静,静得只听见风吹动树叶的簌簌声。
“看,花开了。”闻珏突然说。
随着他的视线,宁嘉青朝窗户方向看去。
只见棕色花盆里那株茎叶高挑的昙花,垂着的白色花苞已经开了大半,此刻花冠还在缓慢绽放,露出淡黄的花蕊。
花还未开完全,香味飘满整个房间。
闻珏看着这昙花,对他说:“人们常在昙花盛开之时许愿,祈求得以成真。”
窗外夜色如墨衬得闻珏肤色过于苍白,嘴唇也白。他唇角带着笑,眼神却淡漠疏离,告诉宁嘉青 :“这对于短暂绽放的昙花,何尝不是一种残忍。”
听到闻珏的答案,攥着的手终于在欲张欲合中慢慢松开了。
宁嘉青眼底发红地看了一眼闻珏,毫不犹豫的转身离开。走到门口时,闻珏叫住他。
“十一年前,NASA发行的阿波罗11号模型,所用原料为价格昂贵的榉木。但那几年因气候欠佳、树木生长周期不足,成品积木发售两年之内出现开裂情况,制造商公开道歉,并以原价三倍美金召回产品。”
他停顿须臾,轻声说:“回忆并不真实,会美化好的记忆。让人身陷囹圄,困在过去。路边抱着酒瓶的醉汉,醉得不是酒精,是无所不能的兴奋状态,实际上酒瓶里根本没有酒。就像藏在木星照片后的那枚积木,剥掉加了滤镜的回忆,本质上只是一文不值的残次品。”
“嘉青,朝前看。”
晚间骤雨,前方高架桥交警摆下“交通事故,禁止通行”的标牌。
黑色的奔驰越野转弯,停在了绿草修葺整齐的路边。
前行路段堵车堵了将近三公里,不知何时才能同行,而反方向的道路顺畅无比,一辆辆车闪着灯光窜过。
新加坡一连闷热十余天,终于降了雨。其实宁嘉青早有预感,每逢雨天来临时,右手便会又疼又痒,几乎握不住方向盘。
车辆寸步难行,他解开安全带靠在椅背上闭眼休息。
眼前不断浮现半小时前在闻珏住所的场景,耳边一遍一遍重复着他说过的话。无休无止,右手愈发疼痛难忍。
宁嘉青睁开眼,前方正巧有车驶来,车大灯照亮白蒙蒙一片。实在太亮,照得放在车前面的铃兰花像是一盏盏亮起的小灯。
视线落在花上,宁嘉青扯了下唇角,自嘲一笑。
其实他早就知道,这个阿树也好,那个萨沙也罢,又或者别的张三李四阿猫阿狗……在闻珏眼里,自己和他们并无二致。
一个个都是杜鹃鸟巢寄生机制下的遗弃物,能被顺手哺育便是莫大的恩赐,怎能奢求太多。
宁嘉青伸手摘下颈间的银链,打开相片盒,从隔层取出那枚楔形木片。
榉木的纹理优雅上乘,色调柔和均匀,暗色中右下角的防伪标志闪着独特的银光。
他翻过,完美木片的反面,却有一条裂纹从左上角蜿蜒右下,被泛黄的胶水牢牢粘合。
西南郊区的永安墓园,每晚十点钟关园。
值班的保安已经睡了一觉,醒来时准备下班,却发现刚有人离开,在斜斜的密雨中,关着的铁门敞开一隅。
他嘟囔着:“这么晚了,还下着雨,怎么还有人过来……”
保安伸了个懒腰,拿起手电筒最后一遍巡视。下过雨后草地松软泥泞,留下新鲜的脚印。
手电筒沿着脚印照过去,停在角上一块狭窄的墓碑上。
那块墓碑没有贴遗者相片,只刻了名字。碑前放着一盆花,灯笼似的小花骨朵摇晃在风雨中,花瓣不掉一片。
第16章 阿暹
门铃响起时,闻珏正在将阳光下的茉莉花移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