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像她当初骗他说?她会是最贤惠的妻子,他却信以为真。
暮色四合,一轮红日已经顺着天?地的交界处缓缓下沉。
落日余晖从秦陌相对的方?向,洒在了兰殊迎风的衣袂上。
她背靠着光,周身?散发的光晕,眩着秦陌的双眸,令他看不清她此时的眉眼?,只见到了她唇角一抹若有若无的苍凉笑?意。
“很傻的。不提了。”兰殊道。
秦陌沉吟了会,笑?容惨淡,“你也有说?自己傻的时候?”
“你好像一直都很精明?”秦陌道。
她是他见过的最聪明的同龄小姑娘,在他面前,几乎是算无遗策,面对什么,都是风轻云淡的样?子。
这样?一个姑娘,竟也有在别人面前傻过的时候吗。
秦陌的心里忽然涌来一股猛烈的妒意,酸胀满怀的同时,亦生出了一种前所未有的无力感。
“什么精明不精明的,人活着,总是要把日子过下去的呀。”兰殊微微笑?着,见他迟迟不动,主动握住他借力,自己迈过了那?道洼渠。
秦陌望着她淡然的芙蕖小脸,不由再度回想起了成婚初始,她对于他的那?些主动坦白。
“我知世子爷娶我非您所愿,我也,不曾想过要嫁你。”
“这场婚姻你我皆迫不得已,既如此,世子爷不如同兰殊合作?”
如今想来,她从始至终,都未改初衷,一心一意都在同他合作。
而他却因为她享受到了前所未有的理解和?安心,在这些看似美好太平的日子里,滋长贪念。
他倒是想的好,愿庇护她一生周全,甚至,想与她延嗣繁茂,白头?到老。
她的温柔和?迁就?,令他蒙蔽在她解语花般美丽的外表下,从未窥见过她的心。
他一开始以为她贤惠机敏,又有容人之心。不曾想,她原比他想象中更加大度,可以直接将他发妻的位置,拱手相让。
少年的眼?底浮出了一阵又一阵的烦闷与惘然,头?痛欲裂地回想起当年大婚之夜,她最开始望向他的那?双眼?眸。
屋内红幔高挂,喜烛摇曳,盖头?一掀开,不过及笄的少女,看过来的眼?睛,黑白分明,莹莹发光着,定定注视着自己以后?的夫君。
她最开始是有想和?他好好过的。
不然也不会起身?主动替他宽衣,期望同他剪下墨发结缔,藏于床头?。
可他那?会做了什么,他畏惧她那?样?倾慕的眼?神,为了叫她不打他的主意,毫不留情给了她一记下马威,将她拒之门外。
他没想过伤她的,只是想她知难而退,否则也不会在看见窗外落雪渐大时,复而开了屋门。
可既是他先要她死了心,扪心自问,他当初对她的所作所为,哪点儿值得她再动心?
“如果这个世道女子可以选择,谁不愿嫁一个如意郎君?”
他从一开始,就?不是她的如意郎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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御书房内,连着几日,金身?仙鹤上的烛火,没日没夜地燃着。
李乾因为几天?前的边关急报,已有数日不得安寝,今夜与中枢商榷一晚,才同户部确认了暂时可以供给前方?军饷粮草的最大数额。
重臣散去,李乾捏了捏眉心,见秦陌坐在了另一边的案牍前,低头?握着笔一直没有吱声,不由朝他走了过去。
这几天?秦陌一直都留在宫里陪他一同商议出征的对策,李乾还以为他又是在思忖即将前往前线的战略,悄然走近一看,却发现那?刚硬不失清隽的熟悉字迹,首行运笔了三个大字。
放妻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