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彰再一礼,上了马车。
车帘落下,马车便在左右部曲的护持下驶上了阴阳路,往升起的浓雾更深处驶去。
“与你阿父、阿母辞行过了?”
“嗯。”
“今日可曾玩得高兴?”
“很高兴,灯会很热闹。”
“我也看见了,不过每年都这样,也无甚稀奇。倒是我听说……你们自个儿做花灯玩了?”
“……大兄、二兄、阿姐和我都做了一个。灯会上有自个儿手做的花灯是要更高兴一些的。”
“是这样的啊……那明年我也试一试好了。你们自个儿做的灯现在还在吗?什么个模样的?也叫我看看?”
“方才都放出去了,不在这里。”
“那倒是真可惜……”
浓雾越发厚重了,到得最后,莫说是那些车驾,就是人声都渐渐没有了踪迹。
纵再有风起,剜刮过浓雾,也未曾将这浓雾拉扯开,只浅浅淡淡地带起几丝几缕。
孟珏、谢娘子、孟昭、孟显和孟蕴站在窗边,远望着那些浓雾,久久没有动作。
“我们也回吧。”直到许久,孟珏才招呼道。
孟显才刚要跟着孟昭后头走出雅室,忽然动作一顿,转头往某个方向看去一眼。
孟昭和孟蕴察觉,也都追着孟显的视线看了过去。
只可惜,他们都不是孟显,竟是什么都没看见。
可就是这般,才叫孟昭和孟蕴心猛地漏了一拍。
孟昭和孟蕴对视一眼,强行按捺下来。
孟显这会儿也没能顾上他们,他只觉得自己整个人都被锁定了。
有那着宽袖道袍、带高冠、背药囊的道人从夜色中沿着河道行走,不知是气机牵引还是心神触动,那道人忽然偏头,看向河面上那些顺游而下的灯流。
他定睛看了片刻,忽然抬手一招。
有灯笼从河面上飞起,落入道人手掌中。
灯笼火光烁烁,明亮异常,灯纸纹饰与其说是描画勾勒,倒不如说是刻印过去的。
不是其他,正是孟显的那盏镜灯。
道人将镜灯拿在手里半饷,忽而抚掌笑开:“好巧思!好情谊!”
他目光抬起,像是对上了孟显的眼,又像是只望着天。
“这灯可否借我?”
孟显目光转了转,看过边上的孟昭和孟蕴。
孟昭、孟蕴面上虽更多都是平静,但还是有警惕和担忧。
孟显心下缓和了些。
他才刚要收回视线,却下意识地目光一滑,瞥见更远处的孟珏和谢娘子。
他们两人并肩站着悄声说话,目光却……
却在他身上?
陡然和孟珏、谢娘子的目光碰撞,孟显第一瞬间浮现的情绪是惊吓。
待他反应过来,他也终于明白为什么孟彰对孟珏与谢娘子的反应有些微不同寻常了。
他家阿父和阿母……压根不是他们以为的那样简单。
孟珏和谢娘子见孟显的目光变化,面上眼底竟是半分异常都没有,还带笑给他一个眼神示意。
“小郎君,这灯可否借我?”河岸边上的道人很是客气地又询问了一回。
孟显连忙收摄心神,遥遥回答那道人道:“不过一盏花灯而已,道长若是喜欢,只管带走就是。左右我这花灯也是放出去祈福的。”
那道人得了应答,高高兴兴地将镜灯挂在药囊上。
“如此,便多谢小郎君了。”
“只贫道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