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依着孟家庄的规矩,挖出来的沟渠一定不只是将河水引到我们村子里,只怕邻近的这几个村子也都要挖过去……”
“……只靠庄子里的人手,可远远不够,而且这还是我们村子里的事,自家的事不能总靠着庄子上,所以,如果真要挖沟渠的话,到时候算我一个……”
“……算我一个,我有一把子的力气。……”
“……别看我人老,可我也不是就干不动了,到时候不论是刨土还是搬土,总也能帮上一点忙,不能舍了我……”
“挖渠好啊,挖渠就只辛苦这一阵子,等沟渠挖好就省力了,真要是还像现在这样一家一家地挑水,辛苦的是一年年……”
孟彰已经不需要再询问了,他陪着这些乡人们谈话,听他们家长里短,听他们说说田地里的庄稼,直到乡人梦醒。
待到最后一位乡人离开孟彰的梦境世界,孟彰知道他也该醒了。
但孟彰还是停了停,再看得下方既平静又汹涌的梦海少顷,才催动龙舟归去。
这个时代问题太多,原本就需要一点点地来。何况有些事情,只能尽力控制,不可能完全根绝。
急不来。
也不能急。
更耐心些吧。
孟彰这样劝着自己,也从梦境世界中醒了过来。
孟彰未曾察觉,那些已经醒转的乡人中,有一人,又好像是三两人,并没有似往常那样忙忙碌碌地收拾家伙事儿,赶着去挑水浇灌天地里的庄稼。
细说起来,他们倒也不是太过反常,就是比之往常时候,更多了点什么。
安阳孟氏的这个小郎君,果真是光风霁月、华彩丰茂……
小郎君不错。
也只是这么一少顷的工夫,各家又各自忙活去,不曾留下过任何痕迹。
此等种种细节与奇异,孟彰暂且不得而知,短时间内大抵也不会知晓。
但这不重要。
如果说,刚刚降世恢复意识的时候,孟彰心下尚且还有几分奢想妄念的话,那么随着孟彰被困锁病榻,不得不耐下心来接受孟珏、谢娘子的言传身教以后,孟彰心中的那些奢想妄念,就尽都被拔空扫尽了。
这个世界,没有那么简单。
或者说,不论是哪一个世界,不论是哪种身份、什么经历出身的人,都不可小觑。
人人都有私心,人人都想要活下去,想要更好地活下去。
所以,孟彰不能、也绝对不可以仰仗自身尚且优越的出身俯瞰他人。
从直中取道,不违本心己性。
这才是孟彰真正的行事策略。
大道而行,当直当正,如此,才能不生阴私,不平生波折。
对知己之交的谢远如此,待只在乡野间生活的乡人,也不会有差别。
跟湖中的银鱼告别过,直接回到玉润院中书房的孟彰,将那昨夜里拟好的帖子取了出来。
他其实有些犹豫。
但不过半饷,他便拿定了主意。
待收拾停当,用过早膳后,孟彰又自坐上了马车。
车夫一抖缰绳,引着拉车的马往前,就听得从车厢里传出来的一句话。
“先往谢远郎君府上去一趟。”
车夫应了一声,待马车行到谢远府邸跟太学的分岔道时候,果然牵引着马车往谢远府上的方向而去。
守在谢远府邸门房旁的家丁远远见得孟彰的马车,当即就从门房处跑出来等候。
“仆见过孟彰小郎君。”
谢远府上的管家来到马车前,跟孟彰见礼。
孟彰从马车中探出半个身体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