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安阳孟氏不会一直不动手,那孟彰小儿也不会始终安分。”
“你是说……”老妪收敛心神,若有所思。
“如果你真的预感到了什么,那大概就是这个了吧。”老翁说道。
老妪听着不对,她悄然抬起目光,观察着对面的老翁。
“你似乎一点都不担心?”她问。
老翁道:“你不必试探我。”
老妪正要为自己辩解,老翁又是呵笑一声,道:“说到底,你我也不过是萍水相逢的陌生人而已,什么可以打听,什么不可以,我以为你应该是知道的。”
老妪顿了一顿:“但你我现下还需要借彼此做个遮掩。”
“你与我可是对天地立下过誓约的。”
提及誓约,老妪的语气又强硬了几分。
老翁像是听到了一个笑话。
他掀起厚重的眼皮子看了老妪一眼,将手中端着的粥碗放下。
粥碗碗沿磕碰在木桌桌面上,发出不轻不重的声响。
老妪心神不由猛地一跳。
老翁却没有再多说一句话,他自顾自地站起,背着手晃晃荡荡地走入里屋消失不见。
到得这个时候,老妪的目光才动了动。
而前方那碗没有动过的粥汤,明明没有受到一点力道碰撞,那粥碗里盛着的粥汤却忽然荡起一圈涟漪。
涟漪彻底平静下来时候,昏黄的粥汤表面便有一条拇指细长的玉白小虫漂浮。
看见这一条玉白小虫,老妪的目光似受惊的蝴蝶一样震颤个不停。
“你该庆幸……”老翁的声音从里屋里传了出来,不咸不淡,“你还有用。”
老妪刚听完这句话,脸色陡然一白。一声闷哼过后,丝丝黑沉的血丝从她眼、鼻、耳、嘴等地方流出。
老妪死死咬着唇,想要平复些什么。但她忍了又忍,终究是忍不住,张口吐出一口黑血来。
在那口近乎凝固的黑血中,一条背生金线的小虫一次又一次抽搐。
每一次的抽搐间隔都比前一次迈长,也比前一次乏力,到得最后,这一条背生金线的小虫却是连动弹都不动弹了,彻底被一缕黑色的火焰焚去,化作一片黑色的灰烬。
老妪死死地盯着那条背生金线的小虫,直到那一片灰烬出现,她才另又有了动静。
伸手从袖袋里摸出一块麻巾,老妪拿着它蹲下身,小心地将那片黑色灰烬收起。
竟是连她自己都暂且没顾上。
待老妪将那块装着黑色灰烬的麻巾收入袖袋去以后,她才收拾过她自己,重新在木桌旁落座。
老妪端起粥碗,一点点仔细又专心地将里面的粥汤吃完。
里屋的老翁似有所感,他往外头看得一眼,便自收回目光,不再理会。
有人心怯想要抓住最后的机会抽身而退,有人却还想要再试一试,还有人不断串联奔走,想要再为自己这边厢收拢几分力量。
这些事情,孟彰不仅只是有所猜测,他还近乎亲眼所见。
因为这些人的动作,不是说全部,但也有相当的一部分,被他身后的那一方粗浅梦道法域所捕捉,映照在这方梦道法域所塑成的幻影身上。
看着这一部分随着正主不住动作而变化面色与姿势的幻影,孟彰面上不见欢喜,反显出了几分凝重。
孟彰他自己也不过就是个炼气入神境界的小道士而已,修为和境界其实都不算太高,不说这帝都洛阳里,就连安阳郡那边,都有许多人的境界、修为胜于他。
他尚且能做到这种情况,那别的人呢?别的比孟彰更强、积累更深更重的其他人呢?
他们又能做到什么程度?
他的诸般动作,真的就没有被什么人一直看在眼里吗?
天机与洞察……
孟彰默然片刻,闭了闭眼睑后才再次睁开。同时,他面上的凝重也快速散开。
应该是没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