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先生面上的笑意收起:“这何尝又不是王、庾、桓、谢这些世族看见了司马氏一族即将掀起的内斗,在分发饵料。”
孟庙都顾不上细看罗先生的神色了,连忙低落目光去,快速梭巡过手上的这些记载,寻找一条条证据。
“世族看起来确实很像是同时丢弃了彼此间联合抗衡司马氏一族的默契了,可是他们之间的默契还在。”
“默契……还在?”
罗先生颌首,抬指在那些资料记录上点落。
“这里,这里,还有这里……”
孟庙顺着罗先生手指点落过去的方向看去。
“城门校尉张平被查,收押受审”这是一条,但罗先生接下来点去的,却又是另一条“张望人品端方,升六品,不日接任万户县令”……
这么一对比,孟庙就更明白罗先生的意思了。
张平、张望都是吴郡张氏的郎君,他们自然也都是吴郡张氏的力量。
虽然担任城门校尉的张平被查,不得不交出城门校尉这等极为重要的官职,但在同一日,同为吴郡张氏郎君的张望,却得中正官嘉许,送皇庭中枢审核,顺利升品不说,还为吴郡张氏占住了六品万户县令的位置。
“我原本还以为……”孟庙咽喉有些干涩,“这只是吴郡张氏一族的反击。”
罗先生笑着颌首:“它自然是。”
“那……”孟庙有些愣愣,接话近乎本能。
罗先生隐去叹息,回转目光重新看定这一条记录。
“可是,倘若没有诸多世族的配合和默许,吴郡张氏又怎么能这么顺利地将张望这个张姓郎君推出来,又……”
“怎么能让他如此安稳地接去了万户县令的位置?”
要知道,万户县令可是六品的官品。
诚然,食禄六百石的万户县令比之食禄两千石的城门校尉来,是差得有些远,但张望这张姓郎君如今也只是起步而已,张平此前纵然担任食禄两千石的城门校尉,事实上却已经是到了他一生仕途的尽头了。
用一个起步食禄六百石的年轻郎君,换一个已经不可能再往前迈出一步的老人,值还是不值,吴郡那张氏一族自然有他们自己的论断。
更何况……
罗先生面上噙着一点笑意,手指在空中轻易划出一条弧线,再次落在那张平的记录上。
孟庙的目光不自觉地跟着罗先生手指转落。
然后,他就看见罗先生手指在那“城门校尉”这个官职上来回滑动了两遍。
“想明白了吗?”罗先生在问他,“城门校尉……”
孟庙脑袋轰隆隆作响。
城门校尉……
城门校尉!
罗先生的声音又在耳边响起。
“城门校尉这一个官职,放在平常时候,大抵只能捞取些油水,但在某些紧要时候……”罗先生似乎笑了一下,“却是个烫手山芋。”
孟庙这一次,是真的看出了其中的几分思量。
他张了张嘴,声音低到几乎无法震动空气中的尘埃。
“城门校尉,这在某些紧要时候,是极其关键的职位,任何有心人,都不会叫这样一个职位,落在自己的心腹之外……”
尤其是帝宫里的那几位,更是不可能抬手放过。
若不然,谁知道什么时候就会有一支甚至是几支部曲直接从打开的城门走入,直逼禁宫?
“吴郡张氏……”
“早先时候,他们这一族是靠着贴近世宗景皇帝才从吴国覆灭的劫难中全身而退的。”
也是因着这一份缘故,吴郡张氏才能从世宗景皇帝手里得了食禄两千石的城门校尉一职。
一朝天子一朝臣。自世宗景皇帝司马师在阴世皇庭里退位后,作为世宗景皇帝司马师的臣下,吴郡张氏在阴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