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云娆发动时间虽然是长了些,却也还未拖过一天,对足月的产妇而言属于正常范围。
钟钰微笑:“汪太医是个明白人,只要能母子均安,该如何便如何。”
汪太医心下了然,五公主果然是在成亲前就有孕了。
他默默的同情起赶在五公主发动前赶回京的容大将军,微微一叹,朗声道:“尚无需扎针催生,给公主含参片补气即可。”
接下来又是一阵兵荒马乱,待孩子平安落地,已近寅时。
岑母早就撑不住睡下,温释月忙了一整天,候在外间的罗汉榻上,也忍不住打起盹儿来,还是听见小娃儿强劲有力的响亮哭声方被惊醒。
“生了?”温释月站了起来。
“生了。”温延清眉眼间尽是喜色,“刚刚春梅出来说,是个女娃娃,稳婆说,小平安哭得响亮有力,一点也不像未足月。”
“那么知知呢?”温释月紧张地问,“知知如何了?”
“知知和小平安都平安无事,母女均安。”温延清眉飞色舞的说着,一改往日的惫懒。
温释月点了点头:“容将军呢?怎么没在外间,可是回明珠阁歇下了?”
温延清沉默了下:“容子玉还在里头。”
“一整晚寸步不离的守着?”温释月惊讶挑眉,不禁感慨奔驰沙场的大将军,体力果然不比常人。
容珺为了不让齐家发现自己带兵埋伏在城外,可说这几日都得时时保持紧戒状态,随时等城里的人发布勤王令,领兵进宫救驾,应该已经多日未曾好眠,居然还能如此寸步不离的守在云娆身旁。
难道他都不会觉得累吗?
温延清虽然有些不甘,却也不得不承认,容珺的确在乎极了云娆,否则不会就连现在母女均安,只剩善后,他也还守在身边。
温释月确认云娆平安无事之后,立刻拉着温延清,赶去奶妈房间看他们的外甥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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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娆诞下孩子之后,已经没什么力气,整个人昏昏沉沉之际,耳边蓦然响起稳婆宏亮的恭贺声:“恭喜公主、贺喜驸马,是个小公主!”
她张了张嘴,正想开口,稳婆已眉开眼笑的将清洗干净且用大红襁褓包好的小娃娃抱了过来。
“公主、驸马爷,小公主不止哭声哄亮,还生得眉清目秀,老身给人接生这么多年,还是头一次见到一出生便如此漂亮的小娃娃。”
容珺从稳婆手中接过孩子,不自觉地屏住呼吸。
他垂眸看着小鼻子、小眼睛全都皱成一团,一张小
脸红彤彤,还在哇哇大哭的女儿,心中涌起一阵难以言喻的巨大满足感。
这就是他和娆儿的女儿吗?怎么这么小一个?明明小小一个,哭声却如此宏亮,充满活力。
云娆眼里还有泪,模糊不清的视野中,是容珺抱着孩子一动不动的模样,心里不禁有点焦着,有气无力地问:“怎么了?夫君怎么不说话?”
稳婆接生多年,见多识广,立刻眉眼弯弯地笑道:“公主莫要担心,驸马爷这是开心傻了。”
容珺这才回过神来,小心翼翼的抱着孩子来到云娆面前。
他蹲下|身,单膝着地,半跪在榻前,抱着女儿的手臂却丝毫不敢乱动一分,像是怕他一个不小心就会碰坏一般,动作僵硬的模样与平时的气定神闲相去甚远。
云娆眨了眨眼,看清楚容珺怀里的女儿之后,心满意足的笑了起来。
这一次,她终于平安地保住了这个孩子。
这是她和容珺的孩子,是在众人的期盼与祝福下诞生的孩子。
她有些恍惚,只觉得前世种种就只是个短暂的噩梦,那些痛苦的记忆早就淡到不能再淡,眼前的女儿与激动得说不出话的傻公子,才是真实的,才是她真正该重视与在乎的。
云娆从来没想过,容珺居然也有激动得难以言语的时候,不禁忍俊不禁:“夫君看起来好傻啊。”
男人俊美清隽的脸上全是藏不住的幸福笑意,听见她的取笑,面上笑意反倒浓了几分。
容珺见她脸色仍是苍白的吓人,心里丝丝拉拉的疼着,很快就让奶妈过来将孩子抱下去。
“娆儿。”他握起云娆的手,双目微微泛红,心中万般情绪翻涌,却感觉千言万语都难以言喻。
好半晌,才勉强从喉咙里挤出了声音:“谢谢你。”
他一下下的轻啄她的手背,低沉的嗓音溢满浓浓的喜悦与爱|意。
屋内一众丫鬟婆子,听见驸马口中这充满浓浓情意的三个字,再见他不停地用唇瓣摩挲公主的手,纷纷低下头去。
就连稳婆们也不由得感叹,公主和驸马的感情实在太好了,接生这么多年来,还真没见过妻子生产时,丈夫寸步不离的守在身旁。
周围还有丫鬟婆子进进出出,稳婆们也还在帮她善后,云娆羞赧地偏过头去,耳根微红:“说什么傻话。”
如今母女均安,云娆心中不再害怕,这才想起自己此时的模样有多狼狈,不禁低声催促:“你、你先出去等着,我现在一定丑死了。”
容珺不说话,看着她的眼底尽是温柔。
虽一字未语,众人却都看得出驸马看着公主的眼神充满迷恋,压根儿就不觉得她哪里丑。
云娆见他久久不语,别扭地回头,撞进他毫不掩饰的热烈目光之中的瞬间,心脏再次怦怦狂跳起来。
她感觉自己仿佛是什么珍宝。
两人无声对视,她很快就听见容珺低声问:“累吗?想睡了吗?”
云娆浑身都是汗,尽管身子极为虚弱,手脚无力,但许是中途含了参
片,又吃了东西的关系,此时她精神意外的好。
“还好,”她的声音本来就软,如今有气无力,听起更是娇娇滴滴,每一句话都像是在撒娇,听得人心都酥软,“就是觉得,生孩子太可怕了,不想再生了。”
容珺听见她的撒娇抱怨,蓦地一怔,也不管身旁还有旁人,突然有些失控地俯身抱住她,一边亲吻她的耳根,一边哑声道:“那就别生了,我们这辈子就这么一个女儿就够了。”
云娆没想到他反应会这么大,不由得失笑:“我不过随口说,指不定没两天又会改变心意。”
容珺喉结轻滚,沉默不语。
他想跟她说,他再也不想承受失去她的痛苦,想跟她说,这短短几个时辰对他简直比自己性命垂危时,都还要来得折磨难受数百倍。
心千万言在心头,最后只化作短短二字:“我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