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亲前两日,岑母被温斯年接到相府,与女儿相伴谈心,就连岑太傅都不自请来。
当初寻回知知时,如何也想不到,好不容易找回来的女儿,居然短短几个月就要成亲。
岑太傅心中可说不舍极了。
“日后要是容子玉敢让你受半分委屈,知知千万别自己忍着,不论是岑府或是温家,都是你的母家,尽管回来。”
岑母听见岑太傅的话,不悦地瞪了他一眼:“呸呸呸,胡说什么,女儿都还没出嫁就咒着她回娘家。”
“知知,快,快敲一敲椅子上的木头去去晦气。”
云娆笑容无奈的拍了拍椅子。
岑母接着说:“子玉哪里不好了?这些天,日日上门来陪我说话,不止如此,还会陪你下棋、分析朝中局势,你兴致来了要吟诗作对,他一个在沙场带兵打仗的大将军也对得上来。你自己说,你可见过京城里哪个世家子弟还未成亲,便对亲家如此上心,可见过这种文武双全,芝兰玉树的大将军?”
岑太傅听见妻子将女婿从头称赞到尾,感觉自己整个人像是被塞进醋缸里泡了又泡,语气莫名酸溜溜:“这些事我又不是没想过要做,只是当时岳丈大人跟岳母都看不上我,嫌我出身太低,根本不让我上门。”
“我是不会武功,但咱们儿子不是会吗?元烨会,不就等于我也会,我也算半个文武双全。”
岑母听见岑太傅厚脸皮的话,震惊的说不出话来。
云娆听出岑太傅话里的酸意,顿时忍不住掩嘴笑了起来。
岑煊抱着手,姿态闲散的靠着墙,听着父母你一言、我一语的斗着嘴,眼里也全是笑。
知知被掳走前,爹和娘的日常相处就是这样,自从知知被掳走之后,他已经很久很久,没有见到爹娘如此轻松交谈过了。
岑煊眸色微深,忍不住想,幸好妹妹回来了。
云娆平时虽然住在相府,她到底是大凌的公主,成亲前一日得回到皇城里的景阳宫,等待翌日驸马迎娶。
温斯年及岑太傅事先为她准备的嫁妆,也早在几日前就抬进景阳宫,不止这些,景阳宫里还堆满了礼部为五公主准备的嫁妆,这些嫁陪物可说多得快要塞不下。
翌日,云娆早早就被春梅等人唤醒,又如当初公主大典那般,坐在梳妆台前被一众宫婢围绕着梳妆打扮。
无需多言亦知首饰有多精致华贵,一袭大红长拖尾凤冠霞帔,更将本就五官精致得像个娃娃的云娆,衬得绝美惊艳,气韵卓绝,肤白如雪。
容珺在宫人的引领下,骑着马来到景阳宫时,云娆已经端坐在没有屏障的大红喜轿上,玲珑有致的身影被掩在层层迭迭的大红纱幔之中。
他虽然瞧不见纱幔后的佳人,却隐约感觉到她正笑眼弯弯地撩起龙凤呈祥的大红纱盖,透过纱幔看着他,笑容娇甜。
云娆的确在看他,但随着耳边响起内侍的尖锐嗓音:“吉时已到,起轿!”
她很快就放下头盖,手里捧
着上轿前,三公主强硬塞过来的苹果,红唇轻抿,笑容娇|羞。
公主出嫁,本该由皇后、太子等皇室宗亲及达官贵人家眷亲自送行,现下太子被幽禁东宫,送行的皇子便从太子改为七皇子。
何皇后不愿在这时还给云娆抬面子,前几日便推说身子不适,让温贵妃代替她送行即可。
送亲队伍极为壮观,一抬又一抬的嫁妆不停地从景阳宫抬出,跟在公主后头,不论是嫁妆或是陪嫁宫婢的人数,皆是一眼望不到底,一路引来不少百姓侧目围观。
“真没想到,这位五公主不过是个民间公主,出嫁的阵仗也这么大。”
“就算她只是民间公主,那也是温相的亲嫡女,温家可是京城里数一数二的高门大户,相爷嫁女,阵仗如何能小?”
“相爷嫁女也不能这么多抬嫁妆吧,你看,整条保德大街从头望不到尾,绵延数里,怕要超过两百抬了。”
身旁的人听见这话,不由得好笑地睨了他一眼:“人家又不止只是单纯的温三姑娘,人家还是五公主,如此嫁妆规格只要皇上没意见,谁敢说话?”
“说得也是,可真太令人羡慕了,你瞧瞧,这位五公主的驸马为咱们大凌的战神容将军,贵妃娘娘、七皇子还亲自送行,走在五公主喜轿前头,一路陪着她来到公主府,就连后头都跟着温岑两家的人,送亲队伍浩浩荡荡,不知比去年皇后的亲侄女何大姑娘出嫁时风光百倍。”
“何家?何国舅如今都被削官入狱,还不知会不会被抄家,何家怕是不行啰。”
“小声点,听说温何两家如今在朝中斗得厉害,也不知何家会不会在今日派人来找麻烦。”
“找麻烦?”男人一个嗤笑,“你没看见今日负责维护五公主安全的,有一大半都是锦衣卫的人吗?岑指挥使亲自坐镇,锦衣卫和御林军都在,谁敢在这个时候跳出来找麻烦?”
“就是,驸马还是容将军,有他们俩个在,谁敢那么不要命?”
云娆并不知道街上百姓都在议论著什么,只是随着耳边响起“落轿!”的喊声,心跳跟着加快。
她一开始是被喜娘搀扶着下轿的,眼角余光瞥见喜娘递过来的红绸,正打算接过,已然落入一道熟悉温暖的怀抱。
云娆不用想也知道只有容珺敢在众目睽睽下,将她打横拦腰抱住,不禁气急败坏地嗔道:“钟院判说过,你左肩提不得重物,你怎么还抱我?快点放我下来!”
容珺抱着她惦了惦,垂眸,透过薄薄的红纱头盖看她,极轻地笑了下:“公主哪里重了?放心,你可不算在重物之内。”
公主成婚与寻常人不同,无需拜高堂,只需拜天地,礼成之后直接送入喜房。
云娆脸皮薄,很快就害羞得说不出话来,乖乖的揽着他的脖子,不再乱动。
就是担心容珺左肩伤势又因为他突如其来的任性加重,一路上不停的小声催促着:“快一点、快一点,你快一点。”
容珺生得俊美绝伦,还是个天生的衣架子,无论任何款式及颜色的衣裳都能完美驾驭。
如今一身大红喜服更是将他修长挺拔的身姿线条完全勾勒出来,风采绝伦,贵气凛然,就连骨子里那股雍容深沉的气度,亦在喜服的衬托下,发挥到极致。
跟在两人后头的陪嫁宫婢,纷纷红着脸低下头,听见公主娇滴滴又充满羞意的催促声音,更是纷纷掩嘴低笑。
好不容易来到喜房,云娆终于如愿被放到床榻,没想到,刚坐定,眼前的男人随之俯下|身来,凑在她耳边,低沉的嗓音微哑:“公主要臣快,着实有些强人所难。”
话外之意就是:我快不快,你应该最清楚不过。
“……”
喜房内可不止他们两人,容珺话虽说得极轻,可是、可是他就不怕被旁人听去了吗?
云娆脸颊“腾”地烧红起来,不敢置信地瞪了他一眼,眼角眉梢都透着羞涩春意。
好在喜娘什么场面都见过,见怪不怪,很快就笑盈盈道:“吉时已到,请驸马挑喜帕,从此称心如意。”
容珺直起劲腰,接过春兰递过来的金秤杆,不疾不徐地挑起喜帕。
烛火熠熠映得少女白皙无暇的肌肤,更显白里透红,犹若一朵盛开的海棠,娇艳动人。
云娆心跳如雷,容珺却是往后退开一步,屈膝行礼:“臣容珺,参见公主。”
她怔了下,恼怒地咬着嘴唇,眉眼含羞带嗔:“如今都拜完天地了,还行什么君臣之礼?”
喜娘笑道:“公主与驸马虽然今后便是夫妻,可君臣到底有别,您就别怪驸马了。”
可她不喜欢这样。
云娆低下头去,红唇不满地微微嘟起:“我说不许行礼就不许行礼,快起来。”
喜娘又是一笑:“公主如此疼惜驸马,乃驸马福气。”
容珺这才徐徐起身。
喜榻上全是红枣,花生,桂圆,栗子,硌人得很,云娆不自在地动了下。
好在公主不必像寻常新娘人一样,得饿着肚子待在喜房内,直到新郎吃完酒席,需与驸马一同出席宴席,接受众人祝福。
主座上除了她与容珺之外,便是温贵妃与七皇子,今日前来祝贺的宾客,更是绝大部份都为温岑两家的人。
云娆穿着喜服的模样实在太美,钟钰上前敬酒时,忍不住红着脸道:“阿娆要是能每天都穿着喜服就好了,活脱脱就是从天上下凡的小仙子。”
钟钰对她的称赞向来夸张,云娆虽然早就习惯,但在众人面前听到她的话,仍是不好意思地红了脸。
太羞耻了。
阿钰怎么就都不会害躁呢!
云娆小脸红彤彤的低下头,正不知该如何是好,置在大腿上的小手便被身旁的男人牢牢握住。
“公主虽然的确美若天仙,喜服一生却只可穿一次,一次便足矣。”
云娆唇角不受控地弯了起来,心底冒起甜滋滋的泡泡。
钟钰听见容珺的话怔了怔,这才意会过来自己刚才都说了什么,难为情道:“容将军所言极是。”
温贵妃笑着打圆场:“得改口叫驸马爷了。”
容珺意味深长地看了钟钰一眼,狭长凤眸微弯:“听闻钟夫人最近忙着为钟姑娘寻好人家相看,正好,今日宴席间来了许多容某昔日的战友,以前大多是在边疆杀边敌洒热血,保家卫国的铮铮儿郎,钟姑娘若有钟意的,尽管和容某直言,定为你牵线。”
云娆微微睁大眼,着急的捏了捏容珺握着自己的大掌。
容珺明明知道阿兄喜欢阿钰,怎么能当
着所有人的面说这种话呢!
钟钰再没心没肺,听了容珺如此直白的话,也不由得害臊起来,匆匆敬了下酒,逃也似的回到席位上。
云娆不满地凑近容珺,附在他身边轻声道:“子玉哥哥这是故意在坏我阿兄姻缘?”
少女吐气幽兰,清甜的气息一点点漫进鼻腔,似小猫爪子般在他心口上挠着一样。
容珺眸色微沉,飞快地侧过头,两人鼻尖相触,温热呼吸落在彼此脸上。
云娆唇瓣一热,柔软的触感瞬间蔓延开来。
男人低哑又愉悦的沉笑声,像带了钩子一般,勾得人心里痒痒的。
她不敢置信,慌张又无措的瞪大眼,满脸羞红捂住嘴。
不可告人的甜蜜在心尖迅速扩散,淌遍四肢百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