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只是看,什么也没做。
他也没有待太久。
刚离开寝间,就见春梅神色凝重的走了过来。
“容将军……”春梅见到容珺守在寝间门外,微微一怔,“姑娘呢?”
“殿下累了,已经歇下。”
春梅觉得有点奇怪,进到寝间看了一眼,见姑娘的确躺在榻上,盖着丝被,和衣而眠,这才安心下来。
云娆脸上的泪痕都已经被擦干净,只是眼尾还有点红。
刚才云娆叫她们全都退下时,春梅就觉得有点奇怪,如今想来,姑娘应该是在被相爷接回来前,就与容将军相识。
她看得出姑娘哭过,但她们四人,皆是签了死契的家生奴,如今好不容易能当上一等丫鬟,自然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
翌日。
天未亮,云娆就被叫醒,一大早就坐在梳妆台前,被一群宫婢围绕着梳妆打扮。
尚宫局连日赶制出来的吉衣也已经送了过来,不论是做工或是刺绣、用料皆极为精致,丝毫看不出是短短几日中赶出来的成品。
宫婢们手中捧着的首饰亦是精致华丽,公主凤冠上,更是嵌饰了十一颗大大小小的匀圆东珠。
册封大典极为隆重,云娆的妆容及服仪自然也极其繁复,不止要画黛眉、贴花钿、抹胭脂,涂口脂,就连十根纤纤玉指,也得仔细染上大红蔻丹。
光是梳妆打扮下来,居然就整整费时近两个时辰。
云娆不记得昨日是怎么睡过去的,再醒来时,春梅春兰她们也什么都没说,容珺虽在,却是安分守己的待在大厅大门外。
醒来时,伺候她更衣的宫婢嬷嬷们都来了,她自然也没办法将容珺叫进来问个清楚。
待好不容易一切准备就绪,云娆也被妆扮得像个精致的娃娃,在层层宫人的簇拥下坐上步辇,离开景阳宫,穿过御花园,快到宫门口时,她终于才又看到容珺。
容珺身边还站了另一个身姿挺拔的玄衣男子,两人身后各自站了几排护卫,个个人高马大,仪表堂堂,见到她时,更是动作更是整齐划一,干净利落地跪地行礼。
云娆本就生得好看,眉眼精致,如此打扮下来更显娇艳动人,一袭妃红描金宫装,更衬得她本就白皙的肌肤玉白通透。
容珺双拳紧握,一想到从天坛回宫时,会有更多人看到她的姿容,五脏六腑仿佛被成千上万的蚂蚁啃咬着,痛苦难受却又无计可施。
他今日所能做的,唯有好好守着她,不让她出任何意外。
云娆认出玄衣男子就是岑煊,不由得微微笑了起来。
那日阿兄在相府说向皇上请旨,暂当她的贴身护卫一日,果真不假。
只是……
她不着痕迹地瞄了两人身后那两排护卫一眼。
人数会不会太多了?
云娆没有时间胡思乱想,册封大典行程紧凑,不止要到启驾到天坛祭天,回宫路上还要接受万民朝拜,最后要在帝后
面前三跪九叩大礼,晚上还有宫宴,几乎没有休息的时间。
其实公主册封大典并没有这么麻烦,只需册封使们在公主宫殿门口,于吉时宣读册封圣旨,走个过场就行,但是云娆是明帝从民间认来的义女,她的身份需要昭告天下,是以才会如此繁琐。
步辇很快就来到宫门口,云娆被宫婢们搀扶下步辇,换乘轿辇,看到齐整站在一旁,看不到队伍尽头的御林军时,人已经有些恍惚。
原来刚才在看到的护卫根本不算多。
随后明帝的轿辇也到了,几百御林军在前面开道,左右锦衣卫随行,明帝与云娆的轿辇被团团围绕其中,后头还有为数不少的护卫军,一行人再次浩浩荡荡离宫。
若说之前云娆知道自己真正身世时像在做梦,那么此时此刻又更像在做梦了。
祭天仪式极为隆重,礼节繁复,不可出错。
所幸云娆动作虽然僵硬了些,却没有出任何纰漏。
只是日头毒辣,一趟仪式下来,少女已是满身大汗。
被搀扶着回轿辇时,面色微微发白。
春梅心疼极了,与春竹两人忙不迭地帮她扇风,春兰则拿着子小心翼翼地帮她擦着汗。
春菊则拿起事先准备好的玉壶,添了杯水给她解渴润喉。
容珺虽守在一旁,却靠近不得,见她满头大汗,更是心疼,一双黑眸直勾勾地盯着。
岑煊冷冷的瞟了他一眼:“容将军,大庭广众下,目光且收敛点,待会儿游街时莫要恍神。”
容珺敛下眼睫,微微笑了下:“多谢岑指挥使提醒。”
岑煊冷哼一声。
他虽然不明白舅舅为何改变心意,昨日居然到皇上面前请旨,连夜让容珺进宫,但今日看他容珺全程双拳紧握,眉眼隐忍却又无法可发的模样,倒是挺舒心的。
那日容珺以为云娆葬身火海时,他就知道容珺对她是真心的,但那又如何?他不顾知知的意愿就将她囚在宅子里,实在不能原谅!
知知生来就该众星拱月,被人捧在心尖疼着,他无法理解容珺那种接近病态的占有欲。
回宫路上,百姓夹道相迎,个个都想一窥这个民间公主的姿容。
“听说这位长乐公主自幼病弱,从小就寄养佛寄,近几年身子好转之后,才被国相大人接回府。”
“什么国相大人?”
“你不知道吗?这位长乐公主就是国相的三女儿,温二姑娘的双生妹妹。”
“我怎么没听说过温家还有一个女儿?”
“嘁,国相大人行事谨慎,听说十几年前,他还只是个五、六品的小官,短短几年就位极人臣,树敌自然不少,有个病弱女儿寄养在外之事,如何能到处宣扬?万一有人起了歹心,跑到佛寺劫走三姑娘要挟他,那该如何是好?”
“这么说也有道理。”
忽然有人大喊:“我看到公主模样了!”
周围群众追问连连:“如何、如何?”
那人说道:“面如凝脂,唇如朱丹,美若天仙!”
“……”他的用词实在过于夸张,众人纷纷无趣的别开头,更加拼命地想往前挤,将公主姿容看得更清楚。
京城大街,处都是御林军和官兵,皇上公主轿辇所经之处,更是两旁都被他们堵得滴水不漏。
可惜围观百姓为数众多,你推我
挤,每个人都想将这位五公主的姿容看得更清楚一点。
御林军不停地大声吆喝,一再命令众人后退,场面热闹极了却也混乱不堪。
云娆从没见过这么大的场面,发现自己心里除了紧张之外,并没有其他情绪。
公主身份虽然尊贵,可历朝历代的大多数的公主们,命运却不能由自己摆布,尽管她只是明帝收的义女,并不是他真正的女儿,依旧让人忐忑难安。
云娆隐隐知道,成为明帝义女,不是结束,而是刚刚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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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皇后并没有跟着去祭天,并不知这位五公主有没有在仪式上出丑,不过她倒可从明帝的神色窥得一二。
此时明帝笑容满意,显然对五公主今日的表现极为满意。
而刚才,五公主朝她与明帝行大礼时,亦是一举一动都挑不出错处。
何皇后有些讶异,毕竟她知道云娆的真实身份,更知道她这十几年来都在荣国公府为婢。
她原以为云娆今日定会出丑,没想到她居然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就将一切规矩牢记于心。
何皇后微微勾唇,眸底冷芒一闪。
无妨,晚上还有宫宴,到时宫宴上,他们这位民间的五公主还得接受众人的敬酒,她要面对的,就不是死板的规矩,而是那些长袖善舞的贵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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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景阳宫时,云娆已经累到快要散架,下步辇时,险些摔倒,幸好身边宫婢围绕,春梅与春兰更是及时扶住她。
岑煊今日暂为她的贴身侍卫,祭天|行程对他而言根本不算什么,但见妹妹累成这般,心里难得生起一股陌生的不悦感。
垂眸沉思之际,见容珺似要上前接近云娆,他立刻二话不说大步上前,将容珺狠狠往后一拽。
岑煊动作虽粗鲁,却记得避开容珺受伤的左肩。
容珺原本只差一步就能扶到人,没想到还来不及伸手,就错失机会。
他不由得回过头,要笑不笑的看了岑煊一眼:“不知岑指挥使有何指教?”
岑煊黑眸微眯,也学他要笑不笑地说:“你虽是公主贴身侍卫,但在无论是今日在景阳宫或是日后在相府,公主所在的宫殿与院子你都进不得,只能守在大门口。容大将军长年征战沙场,定熟知带兵之道,知晓为上者更要遵守纪律,若是对宫规有任何不明白,本座今日暂为五公主的侍卫统领,倒是很乐意‘教’你。”
云娆已经被宫婢们扶进殿内,完全不知道外头发生何事。
见容珺没像昨日那般理直气壮的跟进来,不禁觉得有些奇怪。
春梅似是知道她在想什么,微微猫着腰,附在她耳边低声道:“奴婢听宫婢们说,容大将军被岑指挥使拦下来,狠狠的训了一顿,如今现在正在外头罚背宫规呢。”
云娆:“……”阿兄果然厉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