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在地毯上,静默地待上小半天。
韩秋霁从小就展现出学习上的天赋,全家人都不知道他从何时学会了认字,总之等大家都意识到的时候,他已经捧着书房里的大部头啃了很久了。
太爷爷心知肚明,却也搞不清韩秋霁到底是怎么自学成才的。他有时会架起老花镜细细观察这个唇红齿白的小娃娃,末了叹口气,道:“一代代都找的洋鬼子。”
韩秋霁耳聪目明,立刻抬起头问:“太爷爷说的洋鬼子是奶奶吗?”
太爷爷欲言又止,少顷摆摆手道:“跟你个娃娃说这些干什么。”
在那之前韩秋霁一直自认为是捡来的,因为他爸告诉他男人是不能生孩子的,而他爸又没有和女人在一起过。不过他在幼儿园有个好朋友就和他一样,没有妈妈只有两个爸爸,好朋友告诉他两个爸爸的家庭只能领养小朋友。
韩秋霁小朋友的心态一点都不崩,他觉得领养比白捡的听上去正规多了。他那时还没有意识到自己的身心能保持得那么健康,其实得益于完全没受过现实的鞭打。
韩秋霁荣升为韩小学生后,奶奶带他去了自己的家乡,那是他第一次见到他爸的双胞胎兄弟。
韩秋霁头痛地想暂且称之为伯父吧。
在此之前,这个伯父虽然是家中的禁忌话题,但他多多少少在大人们的交谈中听到过一些蛛丝马迹。等见到真人时,韩小学生着实吃了一惊,他问奶奶:“你分得清吗?他和爸爸真的好像。”
“以前当然会有分不清的时候。”奶奶的眼里隐约滑过一丝笑意,但随即又黯淡下去。
韩秋霁虽然年纪尚小,但很快明白了韩夫人的伤感,他抓着奶奶的手说:“以后他好起来了多吃点又会胖回来的。”
韩夫人看上去还很年轻,可眼泪一飙出来立刻就有老泪纵横的既视感。她的教养不允许她在人前失态,即使对方是韩小朋友。
韩秋霁被奶奶招呼去花园里玩,他觉得很无聊,挖泥巴吹蒲公英的事他从小就不感兴趣。不过花园里还真有个提着篮子拔草的小孩,扎着个不长不短的马尾辫,发色介于黑色和棕色之间,这引起了韩秋霁的注意。
“Bonjour.”他上前主动打招呼。
小孩专心拔草,头都没抬,回了个“Coucou”。
韩秋霁还没碰过一鼻子灰,撇了撇小嘴准备走人。
“你是中国人吗?”身后突然传来声音。
韩秋霁听到先是一愣,然后才转过身问:“你是男孩子?”
再仔细一看那仰面看着他的面孔,更是惊讶得说不出话来。
“怎么一副见到鬼的表情?”小孩嘟着嘴表达不满。
韩秋霁心想可不就是见鬼了,这双圆圆的微微上挑的猫眼,这奶凶奶凶的表情,可不就是活脱脱的那个谁的缩小版。
只是这小孩的瞳色不像一般亚洲人,倒是和他的发色很像,不过要更浅点,像是把此刻的阳光揉成了碎金子撒在了虹膜上。
韩秋霁由于过于惊讶以至于没能控制好自己的表情,两条眉毛都蹙了起来,语气也不怎么友好,呛声道:“男孩子留什么长头发。”
小孩噗嗤笑起来,冲他晃着脑袋道:“不行哦,我看你好像很喜欢的样子。”
韩秋霁一时没法反驳,气鼓鼓道:“那我刚才以为你是女生啊。”
小孩站起来,抓着自己的辫子蹭到韩秋霁的耳边,突然说道:“我们俩的头发颜色好像哦。”
小孩只比他矮一丢丢,不过韩秋霁却认为他们至少存在一个代沟,所以虽然是事实,但他就是不想承认和这小孩之间还有共同点。
于是他装作毫不在意地说:“中国人的头发都是一个颜色。”
“哦。”小孩有些意兴阑珊,提起篮子准备换个地方拔草。
韩秋霁叫住他,还有问题没搞清楚呢,他问小孩:“你叫什么名字?”